面具下是一張豔如桃李的臉。
紀彤大約在十二個時辰前見過。
此時,她的眼睛已經睜開了,閃動着森冷的寒意。
原先她一身布衣打扮得十分素雅,因此看起來隻算是容貌清秀,現在一身華服,臉色雪白,嘴唇鮮紅,居然有了些許凄豔之色。
雨霏,闫文賀的義女。
紀彤伸手給她,道:“你的入殓妝畫得很好,閉氣功夫也絕佳,連捕快也被你騙過了。”
雨霏拉住她的手,慢慢坐起來,如同她剛剛在幻境一樣,優雅地從棺材裡走了出來,走到任玉則身邊,低聲問他:“你怎麼樣?”
“死不了,這位姑娘對我已經很手下留情了。”任玉則滿不在乎地晃晃腦袋,轉頭看着紀彤,像是個求知欲極其旺盛的孩童,興緻盎然地問,“人你是找到了,那動機呢?你猜得到麼?”
雨霏冷冷掃過站在不遠處的李蘭溪等人,卻一眼也沒有看那已被抓住,癱軟在地的闫文賀。
而闫文賀不知道是已經被幻境吓得有些癡傻,還是覺得自己做的壞事即将被揭露出來,此刻也不敢多說話,隻是一味低着頭,唯有脊背微微抖動。
“這位姑娘既然願意跟你一起設局,想必隻有兩個原因,仇殺,或者情殺。”紀彤思忖了片刻,道,“又或許兩者兼而有之。”
“我想這塊手絹是屬于你的,對麼?”
紀彤将那黃色絲絹從弟子規上拿了下來,遞了過去。
雨霏沒有回答,手卻接了過來,輕撫了撫上面的褶皺,十分珍惜地放入懷中。
紀彤心中一動,隻覺得這個舉動有些違和,但是一時間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裡怪。
可任玉則并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便笑眯眯地問:“然後呢?”
紀彤隻能先擱下心裡的念頭,繼續道:“那幻境中出現的紅衣少女既然沒有死去,那變成餃子的孩童,恐怕也真實存在過,你希望借由這種詭谲的異象告訴我,真相雖然驚世駭俗,卻有迹可循……”
她似乎需要緩和一下情緒,便沒有立即說下去。那幻境中的孩童的可愛面容是如此真實,她甚至還能想起那柔軟暖和的,似乎沒有一點骨頭的,軟糯的小身體,但是那驟然變得滾燙的餃子也同樣真實。如果當時她心裡産生的渴望,便是映射了闫文賀心裡對長生的渴望,那簡直是令人作嘔,惡心至極。
李蘭溪看她情況有些不對,便上前扶住她,順着她的話頭說了下去,道:”我曾聽說有人為了長生,會和偏好與年輕的少女交合,甚至會将死去孩童的軀體作為食物。你是說,闫文賀就是對他們做了這樣的事情?”
井如海和齊麟立刻瞪大眼睛,要知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人居然會以同類為食,這不隻是聳人聽聞,簡直是惡魔所為了。
“你這禽獸!真是枉為人師表!”井如海憤憤撿起來那本《弟子規》狠狠砸向闫文賀。
闫文賀被砸得往後一倒,那書頁散開,“邪僻事,絕勿問”六個字正正對着他的臉。
面對這樣的指控,闫文賀卻仍是一幅唯唯諾諾的樣子,心虛地小聲嘟囔:“那都是她們願意的啊,我是個讀書人,怎麼會強逼她們呢。”
雨霏聽到這話,終于忍受不住,大聲道:“我姐姐才不是自願的!”
紀彤心裡的違和感,此時終于有了解答。
雨霏原先是為了隐藏身份,因此對闫文賀算得上是恭敬尊重,如今身份敗露,卻是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若是那絲絹是暗喻她和闫文賀私情之物,此刻必定對之棄之敝履,而雨霏卻十分珍視,看起來一點厭惡也沒有。原來她姐姐才是真正的受害人,而她則是将那絲帕當作姐姐的遺物來看待的。
雨霏眼眶含淚,但神色卻怒不可遏,她不想姐姐死後還要跟這種人扯上關系,被髒污了名聲,更加不希望這個禽獸再有機會砌詞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