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阿願想見你,你就見見她吧。不過先說好,她身子不好,以後你見到她,不許吓着她,不許和她說重話。”
暗衛剛禀告完“顧氏求見”,沈栀意就蹦蹦跶跶地進了書房,拽着帝堯的衣袖開始說軟話。
雖然帝堯早就從暗衛那裡得知,近來沈栀意和阿願相處得不錯,但小郡主能這麼撒嬌賣萌地給阿願說話,還是令他沒想到。
帝堯和沈至行是從小長大的兄弟,因着沈至行的緣故,他也拿沈栀意當妹妹寵,說話總多幾分寵溺和耐心,“你之前不是讨厭顧氏嗎?”
“之前是讨厭,可我們兩個最近一起玩鬧,嗯……我也不傻,我知道是她一直在讓着我、哄我,我覺得她人還挺好的。”
帝堯似笑非笑道:“是嗎?華京裡也有好多人陪你玩、讓着我、哄着你,怎麼就顧氏人好了?”
沈栀意立馬道:“她不一樣,華京裡那些人對我好,都是因為我是郡主,别以為我不知道她們都在私下裡嘲笑我笨,丢了沈家人的面子,可阿願不是,她待我,就和待年年那個小丫頭一樣,她把我們都當小孩兒,哄着我們玩……”
帝堯笑了,“你喜歡被人當小孩兒?”
沈栀意:“不是,是阿願不會笑話我,那個年年比我還笨,總問些蠢問題,阿願都會耐心回答,我問的阿願也會耐心回答,我不懂邊城的習俗人情,她就好好和我解釋,反正她就是很好,和她相處很舒服。”
“她有說,她為何要見孤嗎?”
“好像……是要給什麼人求情。”
……
阿願由福祿引路,進了書房,從始至終守着禮,未擡頭看過一眼書案後的人,恭恭敬敬叩首行禮:“臣婦拜見太子殿下。”
帝堯看着她,還是那身洗得發白的粗衣,木簪挽發,臉戴面紗,輕輕慢慢的聲音像她這個人一樣安靜。
“起身吧。”
“臣婦不敢,臣婦恐會惹殿下不悅,自是不敢起身。”
帝堯狀似不在意地飲了口茶,“聽郡主說,你要向孤求情,替什麼人求情?”
阿願重重磕了一個頭,才道:“中将參謀、王譽軍師,韓疏闊。”
帝堯的臉色瞬間變了,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你可知韓疏闊是什麼人?”
“昆山軍中第一奸佞小人,為人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最善曲意逢迎、卑躬屈膝,作為王譽心腹,為其獻計無數,如何斂财、如何賄賂上官、如何拉攏人心,都是韓疏闊在替王譽做,王譽的勢力在邊塞能穩如銅牆鐵壁,韓疏闊居功至偉。”
“所以,你是要為這樣一個人求情?”
“是。”
“顧氏,你有什麼資格替他求情?”
話出口,帝堯又有些後悔,這話的羞辱意味太濃了。
阿願跪在地上,不卑不亢道:“臣婦可以幫殿下勸服韓疏闊,想必殿下将韓疏闊關押至今,大刑加身,也未曾讓他開過一次口。”
帝堯微微眯起眸子,确實,像韓疏闊這樣個奸滑狡詐的小人,暗衛輪番用了一遍刑罰,卻都沒撬開過這樣的嘴。
這人對王譽的忠誠不由令帝堯刮目相看。
“你有辦法讓他開口?”帝堯問道。
“臣婦願意一試。”
沈栀意也開口幫襯道:“太子哥哥,你就讓她試試,反正你不是也對那個韓什麼無計可施嗎?”
……
韓疏闊被月升城的大牢中,由太子暗衛親自看守。
大牢那種地方,莫說高嬷嬷不想沈栀意踏足,帝堯也不允許她進。
沈栀意隻得眼巴巴站在大牢門口,又恢複了那副刁蠻任性的模樣,兇巴巴地對阿願道:“這次可是我幫你求情,你才能見到太子哥哥的,你要謝我。”
阿願對她這副樣子也不惱,福身行禮,半笑半哄道:“好,多謝郡主。”
一句話就将沈栀意哄開心了,尾巴都差點翹上天,“那我在門口等你,你出來後坐我的馬車,咱們一道回崇安城,你今夜的藥還沒喝呢。”
阿願又笑着道了聲“好”,才轉身朝大牢走去,帝堯正負手站在門口,背對着她。
阿願加快腳步,行至帝堯身後,恭敬地喚了聲:“殿下。”
“走吧,”帝堯邁開步子走在前面。
阿願跟上,心中卻有不解,這種事情随便安排個人給她領路便好,太子屈尊降貴親自領路,不知是何意。
月升城的大牢甬道狹窄、光線昏暗,因為建在地下又通風不暢,犯人們吃喝拉撒都在裡面,所以味道十分不好聞。
阿願低頭跟着帝堯,未曾想前面的人會突然停住腳,她險些撞上,下一刻冰冷的音色落下,“顧氏,你很擅長收買人心?”
阿願一愣,當即明白帝堯是對什麼不滿了,噗通跪下,懇切道:“殿下,郡主千金之軀,臣婦微末之身,自知輕賤,雲泥之别,豈敢污濁?臣婦絕無攀附之意。”
跟在最後的福祿看着這一幕,有些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了。
他之前擔心自家主子對顧夫人關注過多,可瞧自家主子如今這般恨不得将人踩進塵埃的做派,又覺得自己應該是想多了。
帝堯背對着阿願而立,所以沒人看到他聽到那聲噗通下跪後,眉頭狠狠一皺,這人的膝蓋當真是不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