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大約就是嚴之瑤本瑤了。
她究竟是為什麼想不開要去跟蔣氏說給少爺報酬來着?她是真閑啊。
但是後悔已經晚了,這七兩現在某人已經打定主意要吃得死死的了。
現在唯一的補救法子,大概就是物盡其用,把字練好了吧?
堅定了這一個目标,日子倒是也好捱了些。
也是神奇,往前十多年,嚴之瑤從未想過要做過一個大家閨秀,更無人這般要求過她,便是父兄曾也想過叫她文靜矜持些,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麼,帶着她抓鳥爬樹的是他們,縱着她跑馬射箭的也是他們,哪裡又有立場堅持呢?
沒想到,她竟是在父兄去後,自覺做起了與筆墨打交道的端莊大小姐。
這些日子,露華每每陪着她習字,總會做上好些吃食等着,說小姐辛苦了。
一開始,嚴之瑤不明白辛苦在哪裡。
練字能有幾分苦?
起碼,這筆墨裡,沒有父兄的身影。
有的,隻是比之前截然不同的橫撇豎捺,就好像她的生活從未變過。
所以,又何來的苦?
直到十來天過去,嚴之瑤才發現是自己言之過早。
已是春暖花開時,這幾日清溪園裡又多了些其他的鳥鳴,原本留冬的麻雀像是有了觀衆,每日清晨都對山歌般,這邊一聲那兒一唱。
醒得早,若是往常該是起身的,可是今日她卻是有些動彈不得。
好容易爬起來些,又實在是有些撐不住重新倒了下去。
今日國子監休息,裴成遠一大早就出去跑了趟馬,一回來就聽裴柒說清溪園請了大夫。
“她怎麼了?”
“好像說是嚴小姐習字傷了腰。”
裴成遠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事:“她騎馬背上練字的?”
裴柒一噎,聽聽,這叫什麼話。
不過他還是趕緊解釋:“大夫說小姐這腰傷應是久站或者久坐造成的,骨頭無礙,就是這後邊得注意着,适當走一走,動一動。”
“久坐?久站?”裴成遠看他,“所以她練了多久?”
這可算是問到了重點,裴柒舉了一隻手出來。
裴成遠:“說人話!”
“咳!”無法,裴柒立刻晃晃爪子,“一天五個時辰,五個啊少爺,比軍營裡練兵還狠呢。”
說罷,他恍然:“啧,不愧是嚴将軍家的女兒,對自己真下得去手,不過少爺,嚴小姐這樣的,太傅肯定欣賞。”
裴成遠觑他一眼,後者收聲。
裴柒這人就是皮癢,主子給點顔色就能開染坊那種。
這些日子裴成遠學得吊兒郎當的,沒少被太傅訓斥,講得最多的就是怪自己當初錯看了人喽,要不就是罵他太過松懈。
這麼一對比,那嚴小姐簡直就是個完美的學生。
裴成遠每天耳朵裡都是太傅的叭叭聲,好容易得了一天休息,還聽着自家侍衛貼臉幫輸出,頓時就是一腳過去。
“錯了!錯了!”裴柒夾着屁股做人,呲溜就躲遠了些。
裴成遠原也沒準備真踹他,自然也懶得多看一眼,徑直進了院子。
腦中,卻是林太傅拿寒邃來跟他作對比的話:“你身為侯府世子,享最好的條件卻不珍惜,你可知道多少寒門學子要耗費多少心血才能坐進國子監的學堂?不說别的,你看那大前年的探花,如今的寒編修,他為了讀書千裡求學,多少次連溫飽都是問題也未放棄,便是寫字賣畫得了錢也全數買了書來讀,最後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你比一比,不羞愧麼?!”
哼。
少爺嗤之以鼻。
學習罷了,被這些人一個兩個的搞得偏非這般泣血。
怎麼?比慘?
他沒忍住,接了一句:“寒編修他身體挺好啊,但凡不抗凍扛餓點的,豈非是半道就死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般折磨自己,不好吧?要我說,先買個饅頭,剩下的攢攢再買書就是,何必行事如此極端?學生以為,成大事者若是如此偏激,不妥。太傅,你覺得呢?”
“你……好好好!你有理!我倒是要去問問侯爺,他怎麼覺得!”
裴成遠不怕他老爹被請去談話,他怕的是蔣氏。
那天一回來他就被他娘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此時想着,他捏着一杯涼茶解渴,突生憂患。
完了,這以後但凡是要罵他,恐怕除了那寒邃,又多了一個鮮活的例子。
小啞巴她功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