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人懂得夾起尾巴做人,裴柒立刻緊緊閉上眼捏住耳朵,任憑處置。
半晌,身邊也沒動靜。
打眼縫裡瞧出去,竟是發現人已經走遠了。
“少爺!”他小跑跟上,“錯了,嚴小姐的院子在那邊呢。”
“沒事别跟爺提小啞巴!”
“不是,少爺剛剛不是說要去尋小姐的麼……”
裴柒說着聲音就矮了下去,噢了一聲:“少爺是哄侯爺和夫人呢?”
不然呢?
裴成遠覺得自己怎麼就帶了個二傻子。
清溪園裡,嚴之瑤從一開始的震驚中回過神,春容聽到的自然也是從前廳那些小厮口中得了的隻言片語,既是隻言片語,便就不能确鑿。
至于究竟今日寒邃來究竟所謂何事,還得看後頭如何說。
且再等等吧。
隻是這一等,竟是等了好些日子,腰傷都已經好了,蔣氏也不曾與她提起什麼。
這段時間也沒見裴成遠的人,隻每天派了裴柒過來。
裴柒跑清溪園跑得勤快,晚間取了她練好的字,早上再把朱筆批過的給送回來。
少爺不是個有耐心的,但凡是瞧見一點不好,直接大筆一揮,頭幾日拿回來的字,張張都是紅通通一片,豔得嚴之瑤眼睛疼。
如是幾日,才終于從江山一片火轉為三兩簇苗頭。
到昨日,裴柒拿回來的紙頁上一絲朱色也不見。
嚴之瑤不敢置信,前前後後翻了好幾遍,确定少爺沒糾錯,甚至還特意問了:“柒護衛,裴成遠,很忙?”
“啊,忙啊!”裴柒點頭,可不是忙着呢麼,最近國子監小考呢。
見他沒會意,嚴之瑤隻得又提醒:“我的字,沒批?”
裴柒這才反應過來,湊近瞧了:“哎?沒批麼?我一拿回去少爺就看了呀!”
是麼?
還是露華從旁開心道:“那是不是說明,小姐這筆劃全數都過關啦?!”
從未敢想的一步,嚴之瑤扭頭,對上丫頭肯定又興奮的目光,這才半信半疑地拿着又細瞧了瞧。
“露華姑娘說的有理啊,昨晚少爺還說了,他今日要過來開始教小姐練其他的了。”裴柒終于想起主子提過一嘴的話。
竟是真的!
這麼久以來,嚴之瑤第一次笑出聲來,她拉住露華:“露華!我過關了!”
“是呀!小姐終于過關了!”
裴柒瞧主仆二人模樣,也不由跟着樂。
回岚院的時候嘴巴沒合穩,被裴成遠帶了個正着:“大清早露個牙花子做什麼?!”
将将小考完,今日不用去國子監,岚院裡擺着壺,裴柒一進門就瞧見少爺拿着箭瞥他,趕緊興沖沖過去:“少爺是沒見着,今日去清溪園送字,可給裡頭的人高興壞了呢!”
“怎麼?”
“少爺以往朱筆那批得多晃眼啊——今日紙上一處錯都不見,給嚴小姐激動得,都笑眯了眼呢!”
小啞巴會笑眯了眼?
胡扯。
裴柒見主子兀自繼續投壺,像是絲毫沒興趣,隻能又負手乖乖立在邊上。
裴成遠又扔了一支箭羽,“當啷”一聲,他頭也不回地又問:“你親眼瞧見了?”
“瞧見什麼?”
“小啞巴,”少爺不耐煩提醒,“你不是說她高興得沒眼看麼?”
他何時說過這話?不過裴柒能屈能伸,立刻接嘴:“是高興,還拉着邊上丫頭差點蹦起來呢!”
又胡謅。
裴成遠觑他一眼。
他一個字都不信——
除非親眼瞧見。
“你給她說過今日過去授課沒?”
“說啦!”裴柒道,“所以她們才那般開心的,說是什麼終于過關了,哈哈哈哈,要我說啊,是少爺這老師做得太好!”
馬屁是要拍的,管它拍不拍得響不響呢。
反正少爺聽完心情也不錯的樣子。
距離上一次授課,已經大半月了,嚴之瑤算算時間,頓覺日子過得也是快,這才多久,院子裡的花都開了一輪。
剛來侯府的時候還落着雪呢,如今春衫都已經快要穿不住。
天氣暖和了,午後的時間總顯漫長。
那天少爺過來之後,嚴之瑤做主又命人将軟塌搬了出來。
這會兒躺在上頭,蓋着毯子,陽光從窗口照進來得剛剛好,整個人都晃晃悠悠瞌睡。
嚴之瑤閉了眼。
光影閃爍,像是往事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