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櫻轉過身來,看着丘潼朝她跑來。此時天幕已經降臨,遠處的布谷鳥啼叫了起來。
周櫻扯出笑容,“丘潼哥,要回去了嗎。”
丘潼卻搖搖頭,笑着說:“這段時日我就要住在周府了,周栀小姐這次病得嚴重,說真的下午的時候我真的拿捏不準。要是周栀小姐就此沒挺過來也難說。所以杜姨娘和二公子都勸我先住下來,不然如果再來這麼一遭,誰也抵不住。”
“這次為什麼發病得這麼嚴重?”周櫻問。
“我看不出來,聽丫鬟和你的描述,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也沒有誤食什麼東西。一切正常,等我這幾日好好觀察觀察再說。”丘潼頓了頓,接着朝前慢走起來。此時自然而然成為了二人的散步。
“我聽說這段時日各家媒婆都準備上門說親,這樣一來,此事又要推脫一段時日了。我想着住在府上也好,一來可以觀察病情變化也方便,盡量趕早将二小姐的病治好,總不能攔了她的姻緣。二來,爺爺這段時日身子好起來,杏林堂暫時由他照看也無礙,另外我們也好久沒見面了,現在住府上找你也方便。”
周櫻也笑起來,此時丘潼來府上無異于自己的親人來看望自己。師兄妹二人多日未見,總有聊不完的天。從杏林堂講到醫學典籍。周櫻攢了好多的問題要請教丘潼。二人說得火熱,丘潼也發現周櫻雖從未有臨床的經驗,但是她的領悟力是天賦異禀的。
繞過二人太湖石,周櫻藕荷色的裙裾掃過青磚,丘潼擡手為她拂開垂落的紫藤。
“當心青苔。”丘潼忽然出聲,左手已護在她腰後三寸。夜風卷着他身上藥香撲在周櫻的臉上,周櫻突然看清丘潼腰間懸着的杏色香囊——正是去年生辰,周櫻托周檀淵送他的那個。
周櫻忙轉開視線,用力地蹭着青苔,“這青苔好不狡猾。”
半片落葉正落在她肩頭,丘潼替她拂葉的動作那麼自然,“莺兒,你願意跟我回杏林堂嗎?”
周櫻擡眸,眼中具是悲傷。可還未等她開口,早有人立在遊廊拐角的陰影裡看了他們許久。
暮色裡傳來玉骨折扇收攏的脆響,周檀淵立在遊廊拐角處,玄色織金紋的袍角浸在暗影裡。他握着扇骨的指節泛出青白,檐角燈籠漏下的光斑正巧映在他眼尾。
“三妹妹好興緻。”他擡腳碾碎廊下新結的黃花,錦靴踏過青磚慢步走來,“《百草經》的龍息草要研究,這府上的太湖石青苔也要研究了?”
周檀淵走來,周櫻目光瞬時冷了下來。
‘三妹妹’——她何德何能擔得起這個稱号,周櫻冷笑一聲,周檀淵分明就是在惡心她。
周櫻站直了身子,丘潼護在她腰後的手卻尚未收回。
“今日倒是沒見你。”丘潼彬彬有禮看向周檀淵,像是護犢一般将周櫻攔在身後。
周檀淵沒有答接他的話,他又向前邁進一步,像是要逼近沖破他們二人的距離。“竟不知這府上還藏着這樣一個神童,妙手回春竟然比丘兄還要厲害,這算不算青出于藍勝于藍呢?”
這話簡直酸掉了大牙,周櫻聽此直覺心中不舒服,這話不僅寒酸她,更寒酸丘潼。
丘潼卻笑着說:“莺兒有慧根,當時在杏林堂的時候記藥名就比我記得快。”丘潼頓了頓繼續說:“若是她一直呆在杏林堂,有爺爺的教會與引領,難說這京城出不了一個女神醫。”
“周府的小姐,輪不到外人教。”
周檀淵的話石破天驚,就像是此時往黑水潭裡扔進了一個石頭,激起三人各自的心懷千波。
丘潼突然上前半步:“你這是什麼意思?”丘潼憤憤地盯着周檀淵的眼睛,可是他的眼睛卻深不可測,“莺兒天資聰穎...就應該在杏林堂,總不能一輩子就在你們周家!你們能給她什麼!”
“兄長...”周櫻話音未落,揪扯的二人停了下來,周櫻走到周檀淵面前,笑道:“兄長說得對,既然輪不到外人教,不知道三哥能否指點一二。三哥哥久病成醫也說不定比我們都厲害呢。”
周櫻翹着高傲的臉,就像是一隻挑釁的貓,她直直盯着周檀淵,剛才丘潼沒将他激怒,此時周櫻徹底把他激怒了。兄長二字就是她扔過來的亂石,讓他立馬敗下陣來。
一旁的丘潼也像是被潑了一身冷水,周櫻已經回答了他的問題,并且将她永遠關在了周府。
“莺兒……”
遊廊盡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雲栽提着燈籠到處喊:“周櫻姑娘——姑娘——”
周櫻聽到後,微微向丘潼欠了欠身,“丘潼哥,我先回去了。”她經過周檀淵,晚風吹佛她的發絲劃過周檀淵的衣袖,可她的目光不偏不斜,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周櫻從花叢中閃出來,跟在雲栽身後,趁她不注意,輕拍了一下,吓得雲栽抖了一個激靈。
“姑娘你怎麼神不知鬼不覺的。吓死我了”
周櫻卻咯咯地笑,她現在感覺非常地暢快,就像赢了一般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