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左莊頭帶着幾個人從山上下來,收獲一般。隻套了兩隻山雞和一隻野兔,都不夠分的。
跟着他上山的都是莊裡的窮苦人家,左莊頭索性什麼都沒要,兩手空空回家了。
左婆子一看自家男人的臉,都不用看手,就知道又白忙活了一天。
“自打這片有了圍場,附近山林裡的野物一年比一年少,聽說都被搜刮進圍場裡,供貴人們取樂了。”左莊頭靠山吃山,也算是老獵手了,即便是老獵手,這兩年照樣有顆粒無收的時候。
所幸他們家不愁吃喝,沒有獵物,還有糧食,總歸餓不着。
左莊頭淨手上桌,坐定之後驚訝地問:“今天什麼日子,怎麼還有肉?”還是他婆娘最拿手的豆角幹炖肉。
山裡轉了一整天,肚子早餓了。在家人出聲提醒之前,左莊頭夾了一塊肉放進嘴裡,眼睛都亮了:“這肉潤味!火候也剛好!比過年那天炖得都好吃!”
“……”
左家吃飯從來都是左莊頭第一個上桌,他動筷别人才能動筷,他放下筷子,别人也要放下筷子。
今天同樣如此。
結果他吃完都誇完了,并不見有人動筷:“你們怎麼都不吃?”
左小丫低聲提醒:“肉是常媽媽端過來的。”
聽見“常媽媽”三個字,左莊頭下意識想将吃下去的吐出來,還好肉香及時喚醒了他的理智。
他示意左婆子:“你嘗嘗,常媽媽做菜長進不少。”
左婆子撇着嘴吃了一口,又吃一口,吃到第三口,心中隐隐感覺自己仿佛錯過了什麼。
馮巧兒說肉是姑娘教她炖的,顯然是第一次做。第一次炖肉就比她這個長年做飯的炖得還好吃,可見姑娘不止有漂亮的臉蛋,還很會做飯。
這一頓晚飯,左家吃得各懷心思,卻詭異地全都吃撐了。
有人吃撐,有的人卻在絕食,比如烏拉那拉家的大姑娘舒心。
她的名字叫舒心,奈何重生之後,就從沒舒心過。
不為别的,隻為自己的親事。
上輩子她被聖祖爺指給了皇四子胤禛為嫡福晉,之後便開啟了她賢惠且憋屈的一生。
由德妃牽線,盲婚啞嫁,成親時年紀又小,這樁親事幾乎每一步都踩在四阿哥的反骨上。
再加上四阿哥性子冷,她自己也有點端着,婚後能和諧才怪。
沒有一個好的開始,中間也格外波折。成親六年後她生下長子弘晖,夫妻成為父母才算有了共同話題。
然而八年後,弘晖急病夭折,帶走了她半條性命,也帶走了這個家大半的子孫緣。
她從此再未生育。
沒有孩子承歡,沒有夫君寵愛,她隻能守着嫡福晉之位和賢惠的名聲過活。
看着府中的小妾一個一個地生孩子,又一個一個地夭折,差點因此連賢惠的名聲都保不住。
她敢對天發誓,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胤禛與生母德妃不睦,德妃不敢找胤禛的麻煩,就朝她撒氣。不是拿她與十四福晉做對比,嘲諷她占着雞窩不下蛋,就是拿嗣子單薄說事,指責她為妻不賢。
總之十四福晉做什麼都對,她做什麼都錯,完全忘了她是如何成為四福晉的。
在宮裡受婆母的氣,回府還要跟寵妾李氏鬥法,管着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身心俱疲。
原以為胤禛就是這樣一個冷清冷性的人,對誰都缺少耐心和熱情,哪知道他也有老房子着火的時候。
在胤禛三十六歲那年,遇到了畢生真愛,年氏進府。
年氏入府便是側福晉,鬥倒李氏之後一枝獨秀,幾乎包攬了當時後院所有生育。
可惜最後全部夭折。
年氏的到來很好地壓制了李氏,她作為無人能撼動的嫡福晉一直冷眼旁觀,并不會偏幫誰。
直到四爺坐上龍椅,追封了年氏夭折的兒子為親王,卻對弘晖視而不見,她才終于憤怒了。
差點與皇上撕破臉。
可她的唯一的兒子仍舊沒有得到追封。
她的心碎了,命也快跟着去了。
皇上聽說她病重,直接将她挪去了圓明園,臨死前都沒見她最後一面。她死後,皇上也找理由,拒絕出席她的葬禮。
而敦肅皇貴妃年氏病逝的時候,皇上親自為她蓋棺,還親自主持了她的葬禮。
一世夫妻,終成怨偶,她最在意的什麼都沒留住,哪怕母儀天下,又有什麼意思。
重新來過,她隻想遠離那個寡情薄幸的男人,遠離皇宮,過一過夫妻恩愛,兒孫繞膝的平凡生活。
“姑娘,宮裡來話了,說德妃娘娘忙,沒空兒見福晉,後天不讓福晉進宮了!”丫鬟跑進來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