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顯年少時,戚太後曾花大功夫找來名師專門培養騎射。
騎射之術,先帝最愛,因而最為重視。
楚顯年少,最為靈敏,且不說文韬武略樣樣精通,但相比其他皇子來說,确然是更出色許多。
再加上戚氏一族在朝堂助力,先帝寵愛,楚顯自然而然也就成為了當時皇太子的最佳人選。
無人不心知肚明,都暗自設定好了,楚顯就是未來的皇帝。
然則一日秋遊,卻徹底改變了所有。
楚顯意外在秋遊中滑下馬背,摔入荷花池。再加上楚顯水性不佳,摔下去後無人發覺,直到将近落日方才被人找到。
彼時楚顯被摔壞了雙腿,神志不清,一夜之間落下殘疾,先帝大怒,将秋園的太監宮女種種責罰,甚至将當日所騎之馬匹斬殺。
然而再如何洩憤,也終究是覆水難收。
楚顯再不尊貴,成了殘廢,先帝再如何心疼也不得不換了皇太子的人選。
因為“天子”是不能有殘疾的。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必然是接近完美之人方可。
于是先帝駕崩後,诏書理所當然的寫下了當時的第二人選,也就是如今的楚帝。
而楚帝自登基後便與太後的關系肉眼可見的疏遠了許多。
究其原因,也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以至于楚帝再如何努力,終究是難解太後的心頭結。
再然後,便是楚顯提出前往封地,再不歸京。
太後拗不過他的性子,索性賜了封号由着他去,此一去,便是數十年光景。
“你可真真的看仔細了,莫要出了什麼差錯的好。”
時至今日再回想起來,楚帝仍舊覺得不可置信。
若真是七弟所為,那他究竟是從何時開始布局的?
這麼多年過去,他究竟,又想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
地位?
權勢?
還是他的皇位?
“是,陛下。”秦極冷靜的擡手擦汗,“那人的身姿招式,奴怎可能記錯!這些年從未再有第二人有過如此殺招,且此飛箭實在厲害,是得了真傳的,怎能有假……”
“夠了!”
粗暴的聲音轉瞬響起,楚帝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口制止,他不想,再也不想聽到任何關于楚顯的事了。
他印象中的七弟,是多麼聰慧善良的人。
從小到大對他都是恭敬友愛,他對七弟也亦如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一般,從未對他有過半分不善苛責。
可是,如今七弟時隔多年,竟要卷土重來,想要将自己的皇位生生奪走嗎?
“夠了,你……你不要再說了。”
他從未有一刻,像現如今這般恍惚。
楚帝慢慢彎下腰,一手拄着座椅,一手扶着桌面,面上懸着兩縷青絲,細看之下卻發現,這兩縷青絲已然泛起了銀光。
“陛下……”
秦極小心翼翼的看向他的臉色,他還是頭一次見到楚帝這般惶恐,仿若是見到一個迷失了方向的孩童,楚帝從不輕易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畢竟,能讓楚帝内心産生動搖的人并不多。
楚帝的眼珠流轉,先是盯着搖曳的燭火停頓刹那,随後眼底泛起無限的烏青,唇角輕抿,再然後,臉頰微顫緊繃松懈。
他眉間的憂愁轉瞬又深藏進了眼窩之中,化成了一道狠厲的陰影。
“如此,竟是如此。”
這次,楚帝再沒疑問,而是幾乎肯定的開口。
他又重回了曾經的冷漠。
雙眼微眯,帶了半分殺意開口,“秦極,派人去岑州傳話吧,朕……要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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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人府地牢。
楚雲璃擡手将新的書信寫好,正準備封入信箋,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股微風。
一股血腥味順着她的脊背從身後傳來,楚雲璃下意識的擡袖,卻在轉過頭的一刹将手停在了半空。
“知影?”
她眼神暗了暗,知影此刻便回了,且渾身似是浸滿了血水,看上去情況不妙。
“殿下。”知影沉靜開口,剛準備彙報,卻忽然打住了聲響,“柳葉姑娘也回了。”
話音落,柳葉剛巧也在一旁落下。
相比知影,柳葉身上顯然更幹淨些,隻是多了一些灰塵。
“殿下,我回晚了。”柳葉蹙着眉,拍了拍身上的土,竭力抑制住内心的狂跳,“殿下吩咐之事,我已經讓朝澤去辦了。如今聽說秦極已經親去查看,殿下,或許前往岑州的信件已經出發,陛下終于對肅親王之事上心了。”
這些日子,柳葉跟着朝澤忙前忙後的操辦,甚是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