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居次該不會以為,大單于能夠找到這裡,是你的功勞吧?”阿吉勒忍俊不禁,越笑越大聲:“多少以帶路為生的老向導,進出死亡沙漠多次都找不到綠洲,從來沒深入過的耆善探子,憑大居次一句話,就能找到?”
“既然大單于将你送給我,我也得等價回報大單于的誠意。”
“進出綠洲的地圖,就是我的回報。”
“這裡隻是最大一處綠洲,我還掌握兩個小些的綠洲。大居次貌美如花,是西戎第一美人,又是月神真靈轉世,可以凝聚人心信仰,值得付出一大兩小、三處綠洲的代價。”
“你大大阿囊從沒告訴過你,他們在另兩處綠洲,藏着最後保命的衛隊與财寶?”
“你想着去攔齊長甯,救大大阿囊的時候,”阿吉勒笑得像個英俊的惡魔,低語道:“我親眼看到木泰大單于把歌瑪大阏氏抱上馬,兩人在近衛保護下策馬逃命,所去方向正是下一個綠洲。”
“玉蘇阿,危險時刻,你的大大阿囊抛棄了你,是我冒着被齊長甯認出的風險,趕來救你。”
“你是我的大阏氏,你必須忘了别人,忘了你的大大阿囊,還有齊長甯,以後隻一心一意讨好我。”
玉蘇阿躺在地上,失去所有力氣,任由黃沙覆蓋身體,喃喃道:“阿吉勒,你是個騙子……你不是因為不想漢人統治西戎人,而是因為我大大開出豐厚的條件……阿吉勒,你是個野心家,所有冠冕堂皇的借口都是為了實現野心……總有一天,你會死于野心……”
“或許吧。”阿吉勒無所謂地聳聳肩,重新伏下身體,抱住玉蘇阿:“大居次好不容易明白一次,說的都對。”
他的唇和手在玉蘇阿身上流連,喘息漸重:“大單于給的,真是豐厚……”
一道消瘦身影自黃沙中沖出,看到地上赤露相擁的兩人,停下腳步。
沒想到還有人能逃到這裡,阿吉勒皺眉擡頭,與來人對視,兩人都是微微一愣。
“狼主?大居次?”“神師?”
神師皺着眉,看兩人好像在看兩條發情的野狗,點點頭:“你們繼續。”目不斜視從兩人身旁走過。
“神師留步。”阿吉勒急起身,飛快整理好衣服跨到神師身旁,拉住他:“現在情形如何?神師可有木泰大單于消息?大單于是否……葬身于齊長甯刀下?”
玉蘇阿穿起被撕破的袍服,細心纏繞腰帶,遮擋撕破的部位,沉下心想:神師認識阿吉勒,不止認識,他稱呼阿吉勒“狼主”,不是面對敵人的态度……阿吉勒沒撒謊,他和耆善有盟約。
“耆善的兵,快被虎兕軍砍光了。”神師甩不開阿吉勒,隻得道:“我最後看到大單于的時候,他在沙暴中迷了路,和大阏氏繞了回來,正撞上追擊的齊長甯。”
“大單于知道逃不掉,提出以自己一命,換大阏氏與大居次的平安。”
“齊長甯沒有答應,但……也沒下令圍殺。”
“他給了大單于最後的體面,同意決鬥。”
神師望向黃沙,喃喃道:“現在……大單于大概已經死在齊長甯刀下了吧。”
大大沒有放棄她!大大願意用自己的命換她平安!淚水奪眶而出,玉蘇阿爬起身,撲進風沙之中。
阿吉勒一驚,向前邁出半步,又停下腳步。
“我與木泰早有盟約,要驅逐漢人,共享西戎。”阿吉勒側過頭,意味深長看向神師:“大單于百年後,由我統領耆善。神師可願繼續侍奉未來大單于?”
黃沙如幕,遮天蔽日;風聲如鼓,吹得人站立不穩。
阿吉勒拉住踉跄奔行的玉蘇阿,捂住她的嘴,躲在胡楊樹後。
前方不遠處,齊長甯與木泰對峙而立。
血從齊長甯甲胄縫隙蜿蜒而下,他氣息不穩,卻依舊眼神冷峻,執刀如山。
木泰滿身鮮血,左臂無力垂落,呼吸急促,神情卻未有半分懼意。
他站在風中,如一頭力竭卻不願跪倒的雄獅,死死盯着齊長甯。
木泰大喝一聲,再一次提刀沖鋒!
齊長甯不避不閃,正面相迎,長刀泛起秋水色的光芒。
兩人錯身。
木泰腳步頓住,握着刀柄的手顫了顫,喉間發出一聲悶哼,緩緩跪倒在沙中。
穿越沙暴、長途奔襲、殺盡耆善精銳,再到與木泰對決、親手将之斬殺……曾經失血過多的身體體力透支,喉間泛起壓不住的血腥。
齊長甯轉身,面上沒有半分得勝喜色,隻有深重的疲憊和對一代雄主逝去的哀悼。
他走向木泰,舉起手中長刀。
“不要——”玉蘇阿的呐喊被阿吉勒死死堵在口中,淚水與黃沙混雜,玉蘇阿指尖伸向前方,卻眼睜睜看着長刀落下,血光四濺,齊長甯舉起木泰首級。
身形一軟,玉蘇阿徹底昏死過去。
阿吉勒抱着玉蘇阿,凝望面色蒼白、搖搖欲墜的齊長甯,眼中閃過狼一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