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俠想了想，說：“十歲那年，就是你走了之後的第二個月，我們每天都會喝一碗非常難聞的中藥，幹娘說，我們溺過水，中藥可以讓我們好得快些。”

張海樓點頭。

“喝了多少？”我問

張海俠道：“記不清了，一直到我們離開廈門，就沒斷過。”

因為實在太難喝，張海琪怕他們偷偷倒掉，都是看着他們喝的一滴不剩才罷休，後來喝着喝着也就習慣了，來馬六甲第一年，兩個人還有點惦記那股苦澀的味道。

“可能那個藥就是改變你們體制的東西吧。”我也不敢肯定，舊時候的張家跟我之間隔着難以逾越的鴻溝，張家有許多偏方與良藥在我那個時候都失傳了，能見到張瑞樸和張瑞林這兩個本家人，全賴我回到過去的機緣。

但至少我不用擔心他們在這裡又染上别的不治之症了。

“對了，另外六個孩子，他們有喝嗎？”我問。

張海俠搖頭：“應該沒有，每次喝藥，幹娘都會把我們叫到她房裡，叮囑我們不能告訴任何人我們在喝藥，否則就會穿腸肚爛。”

我逗他：“那你現在告訴我了，不怕爛肚子？”

張海俠笑了一下：“你會給我治好。”

張海樓下意識地和張海俠交換眼神，想試試談興正濃時，能不能從我這裡了解更多有關張家的事，卻發現這個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女孩兒身上。

下一刻，就聽他到底還是問出了張海樓一直以來都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張家到底是什麼，他們到底有什麼？”

我看了一眼張海俠，他的視線立刻與張海樓對上，沒讓我察覺他對我的關注那麼熱烈。

我又看向張海樓，他卻毫不掩飾地望着我，即是求知欲，也是對我的渴望。

我喝了口茶，道：“張家，其實就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大家族，這個家族在幾千年前就已經存在了。”我最終還是把這個秘密分享了出來，事無巨細，張海琪改變了他們的身體，就表示她承認他們是張家的一份子，隻是局勢不穩，她沒有給他們紋身。

信息含量過分巨大，導緻兩個原本還在為女孩兒着迷的青年全都變得沉默，他們不停的交換眼神，默契地不置一詞。

實際上，一千多年前，張家就成立了西部檔案館，專門調查西藏一帶的奇怪事件，之後各地都有檔案館成立，南洋這邊是最晚的，隻有六十多年的曆史。我記得西部檔案館是在喜馬拉雅山上的一座喇嘛廟裡，現在都還有人守着。

最開始所有檔案館的人都來自本家，但随着張家人丁減少，在偏遠的南洋，開始招攬孤兒，将有天賦的孩子訓練成殺手，替他們做見不得光的事。

張海樓和張海俠便是其中之一。

直到我将自己所知全部都說完了，窗外已經能聽見雞鳴，我不是很想睡，顯然他們也像打了雞血，任何人聽到這些匪夷所思的故事，都不會犯困。

“你說的其他事，我都信了，但長生不老，怎麼可能呢，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活那麼久還能保持年輕？”張海樓終于沉不住氣了，他在南洋這些年，已經見過太多詭異的事背後的始作俑者都是人為，都快要變成唯物主義者了。

我看着張海樓，他此時的臉上滿是驚駭，可想着這個人有一天也會活那麼長，就笑了：“你不信也沒辦法，我又給不了你證據，我隻是把我知道的告訴你們，你們自己去琢磨。”

其實張海俠對此也很懷疑，他探究的方法卻比張海樓安靜的多，一個編故事的人他知道是什麼樣子，所以隻是默默地觀察我的表情。

但我的每一句話都不是謊言，而張海俠也看得出來，告訴他們這些秘密，我也準備了很長時間，才能如此條理清晰沒有停頓。

“那你呢，你是本家的嗎？”張海俠問。

“我不是。”我道，“我的身世暫時先保密吧，你們今天聽了這麼多張家的秘密也得消化一段時間，你們都還不信長生不老，就更不會相信我的來曆了。”

張海樓道：“你不會真是美人魚吧？”

我目露兇光：“我是吃人的妖怪變的。”

張海樓笑道：“那你得先吃我，我比蝦仔管飽。”

談話在輕松的氛圍結束，我知道他們應該有很多困惑，畢竟這兩人才26歲，能一下子接受全部信息，沒有覺得我在騙人已經不錯了。

趁我洗澡的空檔，張海樓對張海俠道：“你信麼？”

“信。”張海俠說。

“我也信。”張海樓不甘示弱，“那我們就這麼信了，接下來該幹什麼呢，去東北那邊看看嗎？聽說長白山有雪，我從沒見過雪山，應該很美吧？”

張海俠眉頭微微地皺在一起：“其實，我對張家沒有什麼興趣。”張家還在的時候，他們這些人就隻是工具，現在張家沒了，他們這個張姓就更不具備意義。

張海樓跟他的想法不太一緻，他本來是孤兒，現在聽說有個張家，雖然從沒管過自己，好歹也算有親戚了。

但張海俠興緻不高，他也不強求，道：“那我們還回廈門嗎？”

“我不想回去。”張海俠說，“廈門已經沒有我牽挂的東西了。”

張海樓笑歎：“怎麼了，不過就是個張家，把你唬成這樣，連幹娘都不想了？”

張海俠隻是淡淡地一笑：“幹娘神通廣大，我們現在回去，搞不好會給她添麻煩。”

“也是，幹娘都100多歲了，比我們會照顧自己。”張海樓突然就釋懷了，什麼張家，什麼長生不老，什麼麒麟血，都沒現在的日子讓他快活。

“海樓，你喜歡小玥嗎？”張海俠突然道。

“喜歡啊。”張海樓說。

“我也喜歡。”張海俠頓了一下，“但小玥喜歡你，所以，我不和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