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我又變得忙碌起來,想嘗試提前找到治療五鬥病的方法,一直悶在房間裡做研究,可始終都沒進展。
滿月早就過了,我也懶得在意。
生物科研到底不是我熟悉的領域,面對慘敗的實驗結果,隻能宣告放棄。
我走出房間,難得張海樓和張海俠都不在,他們應該上街幫助村民了,盡管早已知曉張家和南洋檔案館存在的真相,這兩個人也想履行該盡的職責。
有張瑞樸那張臉,即使通緝令上有張海俠的懸賞金額,想必無人敢造次。
餐桌上放着瓜果點心,是他們給我留的,葡萄去了皮和籽單獨放在碗裡,我嘗了幾顆,很甜。
吃完水果,我來到陽台,将他們晾曬的衣物收了回來,這幾天我很少出房間,什麼時候自己的衣服也被洗幹淨了都不知道。
兩個月的南洋生活讓我有種跟男朋友同居的感覺,他們将我的衣食住行安排得井井有條,完全不用我操心家務,盡管這個時代沒有便利的設施,也沒有供我消遣的娛樂,但和他們在一起久了,竟然在不知不覺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我吐出一口氣,這可不是好習慣,我不可能在這裡過一輩子。
下個月一定得走了……
仆人敲了敲房門,說是張瑞林先生要見我,我答應下來,将衣服疊好走出去。
張瑞林有着與他外貌不符的深沉,但和張瑞樸的強勢比起來,就稍顯柔和,他在書房用毛筆寫着信,這個時代已經有鋼筆等更好用的書寫工具了,但像他這樣老一輩的人,還是更喜歡用最傳統的書寫形式。
這讓我想到了張海樓的那封信,也是用的毛筆。
“先生有事找我?”我開口道。
他做了一個稍等的手勢,示意我自己随意,看來那封信很重要。
書房各處擺着明朝年間的古董,張瑞樸生前偏愛明朝的器皿,我走到一個白瓷花瓶前看了看,質地上乘,再過兩百年,這東西在拍賣場能叫到400多萬,如果從新月飯店走貨,得再翻一成。
現在的話,我就不清楚了,肯定也是價值不菲。
“認得古董?”張瑞林拿着信在油燈罩子上烘烤,很快就幹了。
“明清時期的陶瓷比較熟,其他就不行了。”我如實回答。
張瑞林不置可否,把信放進信封:“我這裡有筆交易,想和你做。”
我立刻警惕起來,下意識地看向門的方向,思考着要不要等張海樓兩人回來再跟這人交涉,盡管張瑞林至始至終都沒有傷害過我,但我到底跟他不熟,很難确保他不會對我不利。
“小姑娘不要緊張,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張瑞林示意我入座,見我坐定,才繼續道,“我知道有一種藥,能讓張海俠的腿徹底痊愈。”
“為什麼單獨告訴我這件事。”我道。
“因為他們還沒入張家,有關本家的秘密還是少知道些比較好。”張瑞林道,“更何況,你之後也會告訴他們的,不是嗎。”
我道:“您請說。”
“自從本家離散,新任族長也随之失蹤,張家現在分崩離析,卻也氣數未盡,我希望你能替我回國尋找族長的行蹤,如果你答應,我就告訴你藥的下落。”張瑞林随即補充道,“我可以保證,那種藥絕對能讓張海俠恢複如初。”
我思索片刻,能不能找到新族長并不重要,他最終都會出現,張瑞林交易的籌碼對我而言我穩賺不賠,大不了白跑一趟,怎麼都不會虧的。
我道:“為什麼現在才說?”可他之前兩個月閉口不言,突然今天找到我,還是有些可疑。
“我一直在觀察你們,确認你們是否值得委托。”張瑞林直言道,“這件事對張家至關重要,如果你們不值得信任,我自然一個字都不會透露,怎麼樣小姑娘,你也可以提出你的條件,我可以斟酌。”
“為什麼你自己不去?”我道,“以你的閱曆和對張家的了解,怎麼也比我們三個強吧?”
張瑞林輕歎道:“我曾經發過誓,此生再不回國,一旦踏足故土,必受張家族規處置。”
他雖是張瑞桐一黨,可為了能潛伏在張瑞樸身邊,肯定也出手傷過自家人,張瑞林在張家同樣是罪臣。雖然張家暫時沒了,但在外執行任務的張家人還是活躍在暗處,一旦他回國,可能會遭到暗殺。
張瑞林雖然不是貪生怕死之徒,但莫名其妙被殺掉還是太不劃算了,更何況,他想留在槟城解決瘟疫的事。
我道:“作為張家人,找族長這種事無可厚非,但就算我現在答應了,你就不怕我得到藥之後就反悔嗎,反正你也不知道我究竟有沒有在進行這件事,你都不能回國了。”
“所以,我觀察了你們兩個月,兩個月時間足夠讓我确信,你不會違背承諾。”張瑞林道,“那味藥名曰‘黛石果’,是一種長滿青黑色果實的草藥,果實打磨成漿,外敷在患處,本身具有活血化瘀的作用,更重要的是,能讓壞死的筋骨再生,張海俠的病情你是清楚的,他缺的就是這味藥。”
黛石果,名字有點熟,好像我在哪裡看到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張瑞林接着解釋:“這種草藥生長環境極端惡劣,又非常稀少,以前張家有一棵,用在了前任族長身上,如今市面上僅存的一棵又現世了。”他觀察了我一會兒,“在北平的新月飯店。”
我猛地一怔,難怪對這三個字不陌生,小時候,張日山有提到過我曾祖父年輕時,也就是張啟山曾在新月飯店參加過一次拍賣,其中就有這味草藥。
我問道:“消息可靠嗎?”
張瑞林點頭。
當年張啟山的目标并不是黛石果,而是鹿活草,但他點了天燈,所有拍品都歸他所有。
由于黛石果太過珍貴,曾祖父一直小心封存,想着等哪天救急再拿出來,沒想到後來在戰争中遺失了。
盡管我努力壓制着喜悅之情,但張瑞林還是看出我此時異常亢奮,他以為我情緒波動的原因是為了張海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