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俠笑了笑,之前說不想回去,是因為知道回去的意義不大,如今就要動身回國,喜悅之情是藏不住的:“隻是路過,還得先辦正事。”
“路過也是回了嘛。”張海樓道,“你說,我們就這麼回去了,萬一□□娘知道,會不會挨罰啊?”
當初張海樓和張海俠簽的是30年不能回國,現在才8年,顯然是違約了,按照軍法處置,他們會被冠以逃兵的罪名,給絞死。
張海俠倒一點兒不擔心:“張家遭逢巨變,幹娘在不在廈門還另說,想必能管我們的機構都沒了吧。”
我走出房間,換了身清涼的衣褲,頭發束在腦後,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去哪兒?”張海樓問。
“陪我去海邊走走吧。”我對他們說。
兩個人欣然應下,也換了涼快些的衣服。
明明走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上,張海樓卻覺得有什麼變得不同了,是街角的酒館換了招牌,還是椰子樹上的果子多結了一顆,又或者,隻是他的心情不一樣了。
陽光傾洩而下,落在女孩兒臉上,揉出一團旖旎的光暈。
張海樓其實不懂情愛,他26歲的人生裡出現過的成年女性屈指可數,可他卻實實在在的知道,我跟張海琪不同。
具體哪裡不同他也理不清頭緒,但隻要女孩兒在眼前就足以讓他晃神。
張海樓看着我的側臉,胳膊被張海俠輕輕頂了一下,他回了回神,手邊還攙着張海俠,腳步比這個殘疾的還淩亂,絆了拐杖兩次。
說是在海邊走走,其實來到海灘,我們三人就找了個沙地坐下,傍晚的海風很柔,遠處的晚霞也很美,霹靂州未遭瘟疫染指,這裡的一切都很祥和。
張海樓注意到我胸前的紋身,上衣十分單薄,腰和鎖骨都露在外面,他隻能看到一個淩厲的蛇頭,吐着信子。
我發現了他的視線,問:“你喜歡蛇嗎?”我一直記得張海樓随身帶蛇,但直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有表現出對蛇這種動物的青睐。
張海樓愣了愣,下意識看張海俠一眼,道:“談不上喜歡吧,幹娘說,我的本相是蛇,因為太兇,容易傷了身邊的人。”
所謂本相,更像是一種本心,那是内心深處不為人知的深淵。
張海樓說完看着張海俠:“他的本相是畫眉鳥,鳥和蛇在一起,注定要被我給害了。”
張海俠有些沒好氣:“别沒玩沒了。”他知道張海樓一直都很在意三年前的事,可他從沒後悔替兄弟擋下緻命一擊,“你的本相是什麼?”張海俠問我。
我搖了搖頭:“我們不是一個流派的,我家那邊不興這個。”
本相之說,是海字輩張家人的傳統,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為張家做見不得光的事,也就是所謂的髒活。
但跟張家本部那邊的人天生默然的性格不同,這些人做髒活會有心理壓力。
于是便延伸出了本相之說,将内心的邪惡制作成面具,利用髒面幹髒活,可以緩解心理上的不适。
當要行刺和暗殺時,他們的臉上戴着非常可怕的人皮面具,髒面由制作者心中最恐懼或最厭棄的形象演變而來,目的是第一時間讓被襲擊者産生恐懼。
隻要戴上髒面,那麼做這件事的人就不是本我,而是另一個恐怖的怪物,他們就這麼說服自己。
張海樓聞言,把我的臉掰過去:“那讓我幫你看看,你的本相是什麼,不會是一條魚吧?”
我剛準備開口自己是貓,他對着我的臉就是一親,觸不及防。
我愣了數秒,随手抓起地上的沙子朝他扔過去:“你占我便宜!”張海樓躲得飛快,我翻身起來就去追他。
張海俠笑聲郎朗,坐在一旁看着我倆追逐打鬧。
沒一會我就跑回來了:“海俠救我!”
張海樓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臭魚就要往我身上扔。
我躲在張海俠身後,他用手裡的拐杖抵在跟前,不準張海樓靠近:“拿走,真難聞。”他嗅覺本就靈敏,對這麼大的味道很是不滿。
張海樓呵呵笑着:“就你護她。”他不再鬧我,轉身朝海邊走去,準備将臭了的魚扔回海裡。
我也沒有真的怕張海樓手裡的魚,隻是覺得有意思,就演起來了,張海俠也十分配合我。
張海俠煞有介事地對我說:“沒事了。”
我雙手搭在他的肩頭,距離前所未有的拉近。
“玥……”張海俠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一隻手情不自禁伏在我的腰後。
我身子一揚,在他臉上落下一個吻,随後便退開了。
張海俠喉結上下滾動,一時間呆愣在那裡。
張海樓恰逢适宜的過來,像是故意在旁等了一會兒,他已經用海水洗了手,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剛才的一幕,但他不在意。
明天就要登船,行李都收拾妥當,在馬六甲的最後一天,似乎格外甯靜,我們三人并排躺在海灘上,海浪拂過我們的兩條腿,不斷帶走細沙。
我閉着眼睛,耳邊是海浪延綿的聲音,聽着很舒服。
有時候張海樓會悄悄偏過頭看女孩兒的側臉,纖長的睫毛閃着光影,美得令他無法呼吸。
張海俠卻還在回味那個淺嘗辄止的親吻。
我的手背能感覺到兩人有意無意的觸碰,索性直接拉住了他們的手,兩股力道輕柔的收緊,我們就這麼一直等到太陽徹底消失在海平面,才念念不舍地爬起來。
三人拉着手,一路踏着餘晖的尾巴回家了。
晚上,我做了極為豐盛的一桌,還在有限的條件下烤了餅幹,他們覺得很詫異,像是要過節了。
“明天之後,我們就隻能吃船上的食物了,今天當然要大吃特吃。”我對他們道。
張海樓覺得有道理,開始動筷子,想着未來數月都會跟我待在船上回廈門,他胃口大開。
隻有張海俠看着我若有所思。
擔心他察覺出端倪,我道:“我做飯,你們負責洗碗哦。”
張海俠端着碗,也吃起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