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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樂安殿後花園中,開滿了山茶花。
一條橘紅白肚的錦鯉出現在水缸中,嘴唇開開合合,伴着咕咕叫的娃娃音,金燦燦的光波閃過,兩根白嫩的玉指攀住缸壁,少女眼眸靈動,縱身翻滾,變出絲薄的長衫,披在身上。
沈塘西蓮步微移,十指纖纖,銀色的流蘇穗從肩膀處垂下來,雪白的皓腕若隐若現。雖然是妖,卻有着仙子般清新脫俗的氣質。
這時,不遠處出來劍身回鞘的聲音。
“你是?”
一個衣冠楚楚的将軍立在樹下,低頭,看到沈塘西還未幻化成雙腿的魚尾,驚愕地連連後退:“怎麼進來的,你……是人是鬼?”
沈塘西沒見過這麼俊俏的男人,她嫣然一笑,扭着細腰搔首弄姿,言語間絲毫不知羞恥:“見過這麼好看的鬼嗎?小哥哥,今夜奴家寂寞得很,可否與将軍共度春宵。”說罷,就要撲上去抱他。
“你别過來!”顧城甯掣出佩劍,橫在兩人之間,拉出一段距離,吓得臉都憋紅了。
沈塘西不明就裡,歪着腦袋緩緩走近,一隻蘭花玉手輕扣着男人的肩膀。
在妖的世界裡,沒有羞恥這一說,她曾聽說過人妖殊途之類的民間故事,知曉凡人都抗拒不了妖的誘惑,便大膽地走過去。
“哎呦,還挺守男德的,難怪雪緣會喜歡,别怕,我是她的朋友,特意來慰問的。”沈塘西手一揮,流蘇穗撫過男人側臉,嘴裡跟抹了蜜似的甜,“顧将軍,你有過女人嗎?跟雪緣上過床嗎?”
顧城甯臉唰地一下紅了,被碰得骨頭都蘇了,根本不敢說話,渾身緊繃冒汗,尴尬地搖搖頭。
這裡是城主府西,居住的全是女修,西府之主是城主的妹妹樂安郡主。
秦熄方才用符咒傳音,通知他來此處有要事商議,不料竟被妖精尾随,顧城甯動了動肩膀,非常不自在。
“切,我才不信呢!”沈塘西掏出血書,塞進他手裡,“喏,雪緣讓我給你的。”
突然,門外傳來守衛的通禀。
沈塘西撇撇嘴,正要爆發她那姑奶奶的臭脾氣,豈料就在這時,血書脫落,半空中出現一塊漁網,将她網了起來。
漁網緊緊束縛着獵物,猶如千足大蜘蛛,死死禁锢住這條不知天高地厚的錦鯉。
此物招式詭異,根本分不清具體是靈器還是魔物。
沈塘西在網裡撲騰,沒多久,在強大的靈力壓制下,沈塘西退化成半人半魚,回頭看,頓時尖叫:“啊——!城主!”
“城甯,你怎麼能和妖鬼混?”秦熄陰沉着臉,眼神犀利極了。
見狀,顧城甯急忙跪下,拱手作揖:“城主贖罪。”
馨香的妖氣從網中溢出,彌漫整片花園,刺鼻且誘人。
秦熄向前兩步,低頭,看着踩在腳下的白布,警惕地眯起眼,問:“這個東西,是那妖孽給你的?”
“喂,妖怎麼了?妖的命也是命呀!”她宛如脫水了一般,拼命地搖擺着魚尾:“快放我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私闖城主府是重罪,賄賂守城将軍罪加一等,即使對方沒有看到白布上的内容,這女妖也有作案嫌疑。
顧城甯同情地瞅了一眼沈塘西,他自诩憐香惜玉,但凡是女孩子他都會本能地憐惜,即便那是個女妖。
然而作為下屬,憐惜也敵不過他對主子慣性的服從,最終還是屈于城主的淫威,如實地點頭。
秦熄黑靴離地,道:“羽童,清理了。”
眉清目秀的少年應聲過來,準備将白布收走。
沈塘西蓦然大叫,帶着哭腔向秦熄求饒:“城主,我錯了,我不該調戲顧将軍,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可以不可以把那塊手絹還給我。”
秦熄微微側身,眼眸覆上冰冷的寒意,蒼白的指骨驟然捏緊。
“那是我們女孩子每月那幾日墊在裙子裡的,城主您千萬别打開,丢死人了,上面有我的癸水,還有幾滴尿……啊——”
倏爾,一股強悍的吸力席卷而來,将這條魚的抗議扼殺在漁網裡。
沈塘西的聲音銷聲匿迹。
顧城甯的身體随之一顫。
緊接着厚重的鐵門開了,“咚”地一聲震響。
幾大箱的聘禮擺在後院,被侍衛陸陸續續擡進來,每一箱足有千斤重,還打着紅結。
隻見一位身披铠甲的衛兵大步流星地走進來,行跪拜禮:“拜見城主,這是将軍府的一點心意,承蒙城主厚愛,下官代顧将軍叩謝主恩。”
時間仿佛停滞了,顧城甯瞪大了眼睛,驚愕地後退兩步。
這人他認識,是自己父親的副将。
秦熄摩挲着中指的扳指,颔首道:“轉告顧将軍,七日後是個吉時良辰,本座會将樂安郡主送進将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