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熄單手拿過來,攤開看了看。
良久,拎起它置在琉璃燈上方,雪白的布料被噼啪的火焰燒成黑粉。
他走到火爐邊,将粉末散入粉碗,在盥洗盆中清洗了手指,随即意念施法。
交錯纏繞的漁網瞬間擁有了彈力,密集的網口一點點擴張。
一條半人半魚的錦鯉撲棱出來,搖擺着尾巴,在地上脫水似的翻了好幾面,最終一盆水嘩啦澆下,才恢複了人形。
“唔,憋死我了。”沈塘西揉搓着濕漉漉的頭發,看着旁邊抱着木盆的羽童,憤憤道:“看什麼看!”
羽童不和她計較,垂眸後退,站回到主子旁邊。
秦熄問:“你是陸雪緣的朋友?”
沈塘西害怕地後退,口中嘀咕:“誰跟她是朋友。”
黑扳指彈出一道光,衣衫褴褛的錦鯉妖精身上多了一道屏障。
“自上古時期凡間修仙者數不勝數,本座查了你的仙檔,說老實話,作為天生的妖想憑幾年渡劫就位列仙班,有些癡人說夢。”
說罷,他給羽童使了個眼色。
羽童心領神會,從櫥櫃裡取出一塊木盒,打開蓋子,裡面躺着一張來自仙京的房契。
沈塘西瞳仁放光,怔怔地盯着木盒。
雖然隻是個小小的修煉室,卻是她這種野生妖精遙不可及的夢。
秦熄知道魚兒上鈎了,示意羽童上前洗腦。
羽童笑道:“小錦鯉,有了這張房契,即使不參加渡劫,你也可以獲得仙籍。不過,這也不是白給的,接下來,城主問的每一句話,你都要如實回答哦!”
秦熄問:“尋春閣搬遷後,土地财主是誰?”
沈塘西吞吞吐吐:“我……不知道。”
“說實話。”
冰冷的命令吓得她一哆嗦,妖精求生的本能頓時占據上風。
沈塘西面部僵硬,張了張嘴,怯懦道:“是,是,合歡宗的趙曳……”
秦熄繼續審問:“陸雪緣是賤籍出身,卻能成為閣主,她與趙曳什麼關系?”
沈塘西瞪大了眼睛,捂着嘴搖頭:“我說錯話了,我不該這樣,你……城主,不要,您不要問了,我我我,我不能出賣雪緣!”
“城主,鯉魚容易受驚。”旁邊的羽童小聲提醒。
秦熄換了個溫柔的語氣:“怎麼能是出賣呢,你這是為她好,在救她,懂嗎?”
一塊腰牌砸到沈塘西頭上。
她拿起來一看,是城主府的通行牌,上面刻着陸雪緣的名字。
“這是倉物坊特意為她做的,陸雪緣即将成為城主府的人,在此之前,本座需要了解自己的下屬,所以就由你來揭發趙曳的惡行,幫助你的好姐妹脫離苦海,而且表現的好,還能獲得你想要的東西。兩全其美的事,你要拒絕嗎?”
沈塘西側過臉,隻見羽童正托着木盒,微笑地看着她。
“錦鯉姐姐,就告訴城主吧。”羽童幫腔道,“你會跨海術,一定知道很多隐情,對不對?”
沈塘西還是有些不信,她拿起牌子,看了半響。
秦熄繼續忽悠:“而且,陸雪緣已經答應我入駐城主府了。”
“真的?”沈塘西一怔,“她親口答應了?”
秦熄好整以暇地笑了,“你們女孩之間無話不談,難道陸雪緣沒有和你說過,她想進城主府替我做事嗎?”
沈塘西沒再多言,畢竟這話倒是沒毛病。
片刻後,待她的顧慮被徹底磨掉。
羽童走過去遞給主子一盤東西。
秦熄掀開盤子上的布,拿起案牍翻了翻,問:“趙曳十年前在南湘城非法集資,被朝陽宗宗主驅逐出境,為何還能在城中謀事?”
沈塘西放下牌子,聲音放緩:“我隻知道,趙曳這個人很神秘,有多重身份,而且他作惡多端,我的主人就是被他騙到朝陽宗害死的。”
所謂的主人,自然是她占用的這具軀殼。
朝陽宗是城中最大的宗門,占地面積很廣,位置緊靠城主府,每年問題卻層出不窮。
老牌宗門在南湘城境内經營百年,是各門各派的利益樞紐,不僅人員衆多,魚龍混雜,上到宗主長老,下到奴仆雜役,早已形成了一套獨有的生存體系。
即便朝陽宗表面莊嚴肅穆,内部早就爛透了。在這裡隻有強者才能取勝,人命和感情都是不值錢的。
“我抓住了趙曳的把柄,打算曝光他的惡行,結果當我回到尋春閣,發現雪緣竟然将那老鸨殺了,花魁是賤籍,沒有資格擁有土地産權,我們的房子很快被查封了。”
沈塘西道,“趙曳知道了此事,打算用錢收買我,說要為尋春閣尋找新的地段,讓我來做閣主,可是……”
秦熄打斷她的話,說話間吸了口煙袋,白霧氤氲,“可是陸雪緣爬上了趙曳的床,你才不得已将閣主之位讓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