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燈被踢進榻底,她心髒砰砰直跳,屋裡這麼重的魔息,秦熄不可能沒有察覺。
這可如何是好?!
可是就在少女揣測男人心思的時候,他卻跟失去五感似的,說:“沒什麼,隻是突然想起有件事,本座忘記問你了,你受過弑魔鞭,是如何活下來的?”
陸雪緣那日身上沒有平安符,是受不住弑魔鞭的,除非有人相助,否則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陸雪緣甩開秦熄握住她的手,嘴角抽了抽,伸手拍了兩下在男人臉上,“我是惡鬼,沾惹我的人都會被種下惡詛痕,秦熄,你快死了,處理後事吧。”
說完便跑開,坐回榻邊。
秦熄拿她沒辦法,信步走到陸雪緣身邊,又恢複了一貫的冷漠,“城主府馬上要辦喜事了,你會來嗎?”
陸雪緣指尖一顫,她沉默半響,笑出聲來:“城主已過而立之年,也該成婚了,不過,跟我有什麼關系?”
“難道你要本宗主去為你做證婚人?”她攥住中衣内的玉銅鈴,施法破咒,隐隐的魔氣環繞在前胸。
秦熄立在她身後,并未察覺,見陸雪緣無動于衷,他一時氣急,粗暴地鉗制住少女的鎖骨。
陸雪緣被他推倒在榻,也不惱怒,反而直視男人的眼眸,調笑地抱住他的脖子:“當初城主把我從顧将軍那裡搶來,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秦熄不知何故,道:“你在說什麼?”
“别裝了,秦熄,你愛上我了,對不對?”陸雪緣說,“為了得到我,你步步為營,所以拆散了我和顧将軍,以家族利益挾持他娶了樂安郡主。”
“……”秦熄,“我沒這麼想。”
這句話是真的,他确實沒有想過這一世跟她有什麼糾纏,與香爐神君那些陳年舊事,早就爛在仙京的景王殿了,原本隻是想利用她順利渡劫,沒想到……
“你騙得了顧城甯,騙不了我。”陸雪緣笑着走近他,一步一步引誘他入套,“為何不能誠實一些?”
秦熄不願再讨論這件事,随即說:“沒錯,本座為了得到你,利用顧城甯責任與情愛的兩難,讓他做出了違心的決定,那又怎樣,你現在是本座的人,若哪天你敢多看别的男人一眼,本座要麼殺了你,要麼殺了他。”
陸雪緣愣在原地,秦熄的話宛如一道雷,将她劈成兩半,而另一邊的顧城甯,應該全部聽到了。
玉銅鈴逐漸變暗,咒語也随之散去,魔氣消逝。突然,他攥緊她的手腕,玉銅鈴再次亮了。
“讓他聽到又怎樣?”秦熄松開手,玉銅鈴掉了。
陸雪緣欲言又止,突然,一本冊子丢在臉上。
她順勢接住,那是秦城主的新婚喜帖,竟然就在明日……媒婆算好的吉時良辰。
少女擡頭凝着男人,薄唇微啟,卻沒有出聲。
“本座說過,封你為夫人,但是同顧城甯一樣,這一世既為城主,就要懂得取舍。葉家與秦府聯姻,是先城主定下的規矩,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秦熄瞥了眼陸雪緣手中掉落的喜帖,轉身離開了。
就在踏出門楣的瞬間,鮮紅滾燙的喜帖劃過去,狠狠地擦在他肩上,随即又彈開,落在地上,化為零零散散的碎片。
一瞬間房間裡猶如燃起星火的森林,足以見得,這靈力灌得有多大勁兒。
“你說過,要帶我去京城,尋找那個叛徒。”少女的聲音虛弱地顫抖着,“希望你說到做到。”
“……”
男人沒有理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
次日正午,罪犯再次迎來他的噩夢。
行刑台上血腥味道濃郁,受害女孩的爹娘站在人群中央,那是陸雪緣專門給他們留的位置,目的就是讓二人親眼看着罪犯遭受刑罰,以消除心頭之恨。
還是同樣的圍觀百姓,街道上,無數人蜂擁而至,衛兵們手握兵器,維持着現場的秩序。
時辰到了,劊子手迎聲舉刀,砍下了罪犯的耳朵!
手起刀落。
一瞬間,鮮血淋漓!!!
慘叫聲淹沒在衆人高呼的萬歲中,衆人慷慨激昂,對這種以牙還牙的刑罰贊不絕口。
陸雪緣正坐在涼亭下喝茶,撫摸着巨狼的大耳朵,悠閑地一口一口給它喂肉,“寶貝,看到沒有,這就是罪惡之人的下場,好可憐啊……”她頓了頓,随即笑道:“他活該。”
這是她腦海中一直幻想的一幕,當年陸家落難,她恨不得跳到朝陽宗門的房檐上,用擴音術将朝陽宗那些腌臜事公之于衆,告訴全城的百姓,他們所仰賴的宗門,是怎樣一群衣冠禽獸,如今這個願望實現了,卻沒有想象中的舒爽感,反而覺得很惡心。
中間的婦人感激涕零,衆目睽睽跪在少女腳下,拼命地磕頭:“夏宗主,多虧了您,才能還我女兒一個公道!”
看着頹廢的婦人,陸雪緣恍惚間想起了母親。
她也是個凡人,因為做了魔修,有香爐護體,才得以苟活至今,不然早就身首異處了。如果母親的魂魄曾留戀于她,大概會難過吧。
不過陸雪緣不在意這些,日後入了魔域,凡間的一切皆是過眼雲煙,那些聲名赫赫的神官魔官,哪個在凡間沒有幾筆風流爛賬,衆人都心照不宣,無人在意。
這時,那婦人的丈夫從人群中走出來,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說:“我們回家吧。”
他面色凝重,在衛兵的帶領下,走上前,在一張契單上畫了押。
白紙黑字配上血紅手印,罪犯的痛苦終于可以停止了。
陸雪緣颔首,吩咐衛兵:“送他們回家。”
說完,坐着轎辇離開了。行刑台上那一攤垃圾,她看都不想看。
*
夜晚,陸雪緣卧在椅子上發呆,手中攤開的卷軸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想起白天那對夫婦,就覺得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