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一片嘩然,就在她松懈之時,突然,老族長沖出來,一棍子敲在碗壁上。
陸雪緣吃痛一聲,松開了手,指尖被白粥燙得通紅。
看着冰天雪地中絲絲冒煙的白粥,陸雪緣不由得蹙眉,想不到這個曲姑娘,竟是稻香城的禁忌。
“哪來的野丫頭,敢管我們稻香城的事!”
衆人面面相觑,隻見一個黑鬥篷的高大男人跨過人群,将少女護在身後。
秦熄抓起陸雪緣被燙得手,轉身沉聲道:“家妻不懂事,見笑了,但是你傷了她,請前輩向我妻子道歉。”
陸雪緣擡眸望着秦熄的側臉,餘光掃過在場的百姓站在原地,卻沒有抽回手。
老族長是稻香城的頑固黨,怎會纡尊降貴地給一個晚輩道歉,繼續扯着脖子趾高氣昂,“哼!讓我道歉,簡直放肆!敢來稻香城撒野,給我拿下!”
身旁的打手抄着棍棒,擺出一副襲擊的架勢。
秦熄眼底泛起一絲火苗,這時,一個神神秘秘的老道士從人群中走來。
老道士拄着拐,佝偻着身子:“先生,這天寒地凍的,快帶你妻子回屋吧,若真想知道,今晚請到老身寒舍一聚,老身家有一養女,與姑娘年紀相仿,她會一五一十地告訴您的。别在這兒鬧,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二人對視一眼,陸雪緣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麼,便被秦熄摟着肩膀進了屋。
*
夜裡昏暗的光暈,簡陋的竹木屋,桌上放着一盞煤油燈。
老道士哆哆嗦嗦坐在木椅上,擡手為陸雪緣倒茶,說:“你們是外鄉人,不懂稻香城的規矩,這裡靠近京城,重視傳統禮教,那老族長在城中很有威望,不容忤逆的。”
陸雪緣接過茶,在唇邊抿了一口,“前輩,今日在街頭,有人說起那曲姑娘,她也是稻香城的人嗎?”
老道士搖搖頭:“曲姑娘就是那個魔女,稻香城變成這副樣子,全是她害的。”
陸雪緣道:“敢問,曲姑娘尊姓大名為何?”
“曲琉音。”
黑暗處傳出一陣嬌媚的女音,衣料擦過桌角,窸窸窣窣地宛如幽冥中的倩女。
陸雪緣驚愕地緩緩站立,望向門口,隻見一個身穿白毛鑲邊粉襖的少女走出來。
她認得她,而且相當熟悉。
此女正是龍川書院的同僚,也是陸府的女工。
“淚繁?”
“陸小姐!”淚繁撲上來緊緊抱住陸雪緣,喜極而泣,“我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
想不到在異鄉還能見到老朋友,陸雪緣雙手停留在半空中,半響才撫過淚繁的後背,她輕拍了兩下以示安慰。
曾經陸家顯赫的時候,府中有許多女工,陸雪緣都認不全,其中包括幾個是同陸家小姐一起在龍川學堂念書的。
關于這個淚繁,雖然陸雪緣與之并不熟悉,但印象中該女子是個美麗溫柔的人,大家都很喜歡她。
兒時的一次除夕夜,陸雪緣念書回家,被先生罰了抄書,淚繁負責包餃子,見小姐握着毛錐奮筆疾書,那次便提前給她煮了幾個餃子,送到房間裡。
陸雪緣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眼下淚繁正牽着老道士的手,另一隻手抹眼淚:“這位是我幹爹。”
陸雪緣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淚繁說:“當年陸家出事,龍川先生本想将我和琉音一同帶到京城,原本一切無恙,後來琉音貪圖稻香城安逸的生活,放棄了京城的女官之位。”
陸雪緣明顯一顫,眉眼間皺了皺,有些意外。
她認識的曲琉音是個有膽識的修士,不是那種會為了安穩放棄仕途的人,不過很快便恢複了鎮定,畢竟年歲增長會亂人心境,倒也說得通。
“我初出茅廬,也怕這官場争鬥,便随了她一起留在這裡。”淚繁的聲音溫婉細膩,嬌嫩的手搭在陸雪緣手背,漸漸變暖,“稻香城毗鄰京城,龍川先生就這樣去了,我和琉音生活在這裡,姐妹倆也有個照應。”
陸雪緣喝了口茶,問道:“然後呢?”
淚繁歎了口氣,說:“誰知不到半年,這裡坐鎮的神官玩忽職守,導緻天災洪水泛濫,這關鍵時刻,一位神仙哥哥橫空出世,拯救了一方黎民。”
“神仙哥哥?”陸雪緣有些詫異,“何人?”
淚繁道:“這位哥哥,是個世外高人,揮一揮衣袍,便可保稻香城衣食富足,風調雨順。百姓紛紛感激涕零,為他建造廟宇,供奉香火。”
陸雪緣聽懂了,随即便問:“所以呢,什麼條件?”
淚繁一愣,側眸推了推老道士。
老道士笑嘻嘻地應聲道:“是這樣的,這神仙有個癖好,每三個月要娶一個年輕貌美的少女,隻要每三個月獻上一位即可。”
陸雪緣手中的竹筷子被撅斷,聲音也不太平穩:“你們竟然答應他這個?”
“不是的不是的。”淚繁拼命地擺手打圓場,“那些少女是自願的。”
看起來不像是撒謊,陸雪緣眯眼:“自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