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緣眉心微蹙:“什麼圈套?”
“你以為邪種是想修就可以修的嗎?黑蓮邪種的法力是邪惡的,普通的魔根本無法靠近。邪種等級越高,怨氣就越盛,越難控制,怨氣會變成苦毒,苦毒會滋養魔王。”
“那就成魔啊!”陸雪緣說,“瞻前顧後隻會錯失良機,不如成魔!”
“你若想駕馭它,隻有比邪種更邪才行,時間久了,你會控制不住自己。”白鳳凰說,“阿骊,我隻想阻止虞星連稱霸三界,其他事情,冤冤相報何時了,我是鳳凰族十九代女帝,活着的唯一使命,就是保護母族的子子孫孫。”
白鳳凰纖纖玉手按在陸雪緣眉心。
“感覺到了嗎,我的法力。就算是虞星連割掉我的血肉,鳳凰的自愈的能力依然能保全我的性命。他可以囚禁我,卻傷不到我。”
“阿骊,景王和宗師之間,你做出選擇了嗎?”
陸雪緣道:“别廢話了,把記憶給我,我會幫助秦熄的。”
*
白鳳凰施法在平安符,橙色光芒将陸雪緣引入畫舫神遊。
陸雪緣美美地睡了一覺。這一刻,仿佛回到了那個夜晚。她摘下秦熄的面具,昏昏欲睡中告訴他自己不想回去。
陸雪緣問自己,我愛秦熄嗎?
也許是愛的,隻是覺得對不起陸沉棠。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她知道,這兩個男人是無法共存的。
每當她無助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喊秦熄的名字,每一次思念秦熄,陸沉棠的影子都會譴責她。
她越睡越沉,迷迷糊糊說着夢話,“哥,如果你讓我殺了秦熄,我一定會殺了他……”
表忠心真的很可笑,但她别無選擇。
如果秦熄和陸沉棠她隻能選一個,她必須選擇後者。
意外的是,這一次與往日不同。
夢中的兄長沒有責備她,反而溫柔地對她說:“何必呢?雪緣,你明明很喜歡他的,不是嗎?不要覺得對不起我,哥要你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
“不哥,我不喜歡他,我選你,我要你!”
“雪緣,你被怨氣捆綁了。”
陸雪緣情緒穩定了些,“哥,我好累啊……”
陸沉棠拉着她的手,撫摸着那圓環,“就像你甯願舍棄人魂,都不要愛他,現在人魂沒有了,圓環也無法控制你,那你就不愛他了嗎?”
“我……”
“不要怕,你要相信,愛是坦蕩的,是無所畏懼的,如果你心裡有恨,就用更多的愛去融化那些恨。”
“哥,我做不到……”
“你可以的,相信自己。”陸沉棠的聲音越來越遠,“因為你是我妹妹呀……”
陸雪緣沒想到這次的夢境如此真實,雖然知道是假的,卻也沉醉其中。一瞬間,被帶進一副飛鳥漫過金山的畫卷。她跑到映着橙光小河邊,水鏡倒影出一張稚嫩的臉。
“阿骊,阿骊,這就是你啊,三百年前的你……”
陸雪緣撫摸臉頰:“這是哪裡?”
白鳳凰道:“我的仙鄉,煌陵。”
~
五百年前,三界之中香火最盛之地,鳳凰族的故鄉,千年之前,族長月師白燚生下鳳凰神女。取名,白鳳凰。
鳳凰神女自幼心懷悲憫,憐愛蒼生,而且善于造夢,但凡被她的畫舫神遊觸摸過的人,心裡的愛就會增添一分。她成年後,被父親月師白燚帶到南湘城渡劫。
南湘城地形複雜,又是兩界交彙處,魚龍混雜,瘟疫橫行,一些超脫紅塵的世外高人早就視其為險地,從不涉足,許多神仙更是不願管轄這片區域。
鳳凰神女渡劫的一年,南湘城發生就暴-亂,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人間凄慘。
這麼一座鬼城,龍鼎頭痛不已,又不能拱手讓給魔族,于是神仙們集體搖簽,選出了一位神族後裔,接下南湘城這塊燙手山芋。
白鳳凰就是這樣領命的。
她清除了城裡的邪魔,并用自己的血肉治病救人,造福百姓。
然而,就算神女的血消耗殆盡,也無法拯救千千萬萬個南湘人,最糟糕的是,更強悍的邪魔已經出山了,揚言要一舉拿下南湘城。
神女不眠不休守護着南湘城,直到兇獸窮奇帶着魔兵攻占全城,她祭出鳳凰膽,對戰窮奇魔兵,最後寡不敵衆。
衆魔兵在窮奇兵符的指揮下,砸仙廟,奪香火,無惡不作。百姓流離失所,隻能住在寒窯裡避難。
信徒們哭慘了,紛紛上書天帝,請求他為神女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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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雪緣大受震撼,問道:“你被窮奇抓走了,然後呢?”
白鳳凰柔情的聲音響起,說:“閉上眼睛,繼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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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雪緣再次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置身于魔殿頂端。她剝開屋頂的磚瓦,向下望去。
昏暗幽深的魔殿,四根镌刻着窮奇圖騰的黑柱上沾滿鮮血。
鳳凰神女被結界圈禁着身體,石壁上記錄着鮮紅的印記,窮奇轉過身來,這個兇獸窮奇化形成人的模樣,正是紫陵王的臉。
維持着人形的兇獸窮奇快要壓抑不住火熱的毛發了,一邊哀求一邊哭泣:“神女,你是否願意交出鳳凰膽?”
陸雪緣拼命回想方才看到的幻影,是神女失去鳳凰膽護體,被窮奇打穿心髒,被他的魔使圍攻,被抓進魔宮。
即便如此,神女的嘴巴嚴得很,窮奇最終也一無所獲。
白鳳凰道:“那時的魔域還比較原始,魔族人集中在陰山,荒淵山野獸橫行,南洋大陸遍布絞殺植物和各種蠱蟲,根本無法居住。隻有窮奇不同。”
陸雪緣:“哪裡不同?”
白鳳凰:“窮奇手中有兩萬精兵,由于兇獸血統加持,個個兇猛殘暴,可以适應各種幻境,在三大區都有自己的魔宮,無人知道他的主基地在何處。自從魔尊慕冥娶了龍鼎的首席弟子大龍女,魔族與神族的關系緩和了許多。奈何窮奇擁兵自重,獨成一派,卻不依附于任何一個魔尊,平日來無影去無蹤。我被窮奇擄走後,即使慕冥賣龍鼎面子,也不好插手。”
陸雪緣一怔,她發現幻影中的神女随着法力流失,下半身漸漸散去,修長的雙腿變成光滑如絲的白鳳尾。
她是神族,隻有在神界,或者她的家鄉煌陵呆着,才能過得舒适,因為那裡有取之不盡的法力能源,而現在在凡間久了,法器鳳凰膽又不在身邊,身子越來越弱。
神女看着窮奇,臉上挂着淡淡的憂傷,“鳳凰膽是留給南湘城的,你休想得到。”
窮奇哼道:“南湘城是我的地盤,自從你來了,信徒的香火全部供奉你去了。如今落在我手裡,早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女了。你的龍鼎帝君呢?怎麼不來救你?”
“你的地盤?”神女說,“你錯了,南湘城自古以來就是凡間和魔界的縫隙,并不歸誰管,不是誰占了這裡它就屬于誰。你可問過南湘城的百姓,他們想要的是什麼?無法造福于人,就無權享受這裡的香火供奉。”
陸雪緣心想:這話若是被高冠們聽到,定會嘲笑神女的天真。在他們眼裡凡人生來低賤,低賤之人的利益需要去在意嗎?不過是一群沒有思想的烏合之衆,神魔随便給點甜頭,他們就會肝腦塗地。可是除了秦熄那種人,誰沒有低賤過呢?
話音一落,一道金燦燦的橙色雷光劈了過來,魔宮之門陡然崩塌!
狠人陸骊一不做二不休,拆光了屋頂一大片磚瓦,跳下來:“神女,我來救你!”
白亮的光芒散去後,黑柱上的窮奇圖騰裂開,一個小女孩從廢墟中爬出來,手中高舉鳳凰膽。
神女看到她,惶恐不安:“阿骊!”
陸雪緣一驚。
小女孩身體瘦瘦小小的,臉頰如同巴掌大小,一雙柳葉眸子中卻蕩漾着幾分難以察覺的堅韌。
阿骊?所以她是……
這裡是魔域要地,普通魔族都無法跨過結界,想到自己上一世竟然這麼勇敢,陸雪緣勾了勾唇角。
隻見小女孩衣衫破舊,滿臉泥濘,不要命地撲向受傷的神女。
“阿骊,快跑,危險!”
轟隆一聲,天雷驚醒。
遠處的天兵神将圍成矩陣,移向坍塌的魔宮,霎那間,窮奇被一把從天而降的鍘刀貫穿!
看到龍鼎派兵救人,神女身體脫力垂了下來。
終于等到了。
同時,鳳凰膽沾上主人的血,瞬間有了精神,幻化成一隻純白的鳳凰鳥,将她們一同帶回仙京。
陸骊是南湘城的小修士,幼時就時常在鳳凰廟玩,神女見她根骨極佳,是個渡劫的好苗子,便收她為徒。
師徒倆感情很好,後來南湘城暴.亂,神女便将鳳凰膽放在最信任的人手裡,以備不時之需。
明明是小女孩陸骊救了神女,卻被龍鼎撿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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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影漸漸消失,被另一片幻影所取代。
天牢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哀嚎,無數雷劈電擊的聲音貫穿整個仙京。
窮奇被鎖起來,遭受刑罰,身上斑駁的傷痕,同樣的地方被反複擊打多次,沒有一處好皮。
天牢案牍是經過羅文殿的審批的,每個罪犯會按照他的罪行依次承擔相應的刑罰。
而窮奇的罪行被列舉了上千條。
要說沒有貓膩,鬼都不信。
龍鼎坐在一旁,對獄卒說:“給她。”緊接着又轉過頭來,“鳳凰,他怎麼對你的,現在可以報仇了。”
神女顫抖地接過刑具,過了半響,她低聲道:“我不想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