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黃色的星星灑下點點花火,袅袅的白霧,粉嫩的雲朵,許多光系仙靈溫柔地環繞在身旁,隻是光照她,而非傷害她。
這一瞬間的甯靜使她忘記了三界浩劫,仿佛這裡是可以安息的樂園,緬因山的一切戰争都與她無關。
明明跳進聖池了,竟然毫發無損,她翻開緬因薄,環顧四周,頓時心情愉悅。
難道真的像秦熄說的那些,聖池可以懲罰罪人,也可拯救罪人。
陸雪緣怎麼也沒有想到,就因為秦樂安在聖池裡洗過腳,留下了一小片光魂流到他們身上,所以她和秦熄竟然過關了?
可是秦熄在哪……
在光魂的引導下,她一步步向前走,直到看到了一個人影。
也許不是人,但是他身旁閃閃發光,還有許多潔白的羽毛。
陸雪緣回眸一望,背後竟然是萬丈深淵,漆黑一片。而她再次回望,那個發光的人依舊站在那裡,對她笑。
“你是誰?”陸雪緣問。
光系仙靈的身體是透明的,聲音空靈:“他是我的主人,他之所以會來,就是為了拯救這場浩劫中的生靈。他是來愛你的。”
陸雪緣心道,這仙靈說一堆廢話何用,簡直是浪費時間。
“隻有樂安郡主這樣良善之人,才能承受光魂之力,你落入聖池,原本應該死在内心的罪惡中,可是樂安郡主留下的光魂讓你重生。”
陸雪緣從不否認秦樂安的良善,但她同樣也相信,秦樂安的良善歸根結底來源于她自幼生長的環境,有人照拂,有人依靠,若她們将命格交換,這種良善恐怕早就消磨殆盡了。
“這是第六層機關區,虞星連已經将你和景王抓獲,光系仙靈如今要你做出選擇,是跟随光魂的引導,還是繼續被怨氣所利用。隻要你一句話,就再也不用獨自面對虞宗師那個惡魔,也無需終日誠惶誠恐。”
“跟随光魂的引導……”陸雪緣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摒棄烏光,不再使用怨氣,甚至作為魔修的法力都要丢掉?”
光系仙靈說:“那些東西隻會害了你。”
陸雪緣道:“老天使,我乃罪人之軀,配不上您的主人。”
“陸姑娘,在我主人眼裡,他将你視作珍寶。”
“我曾殺人。”
“你也曾救人。”
“我身體裡有虞星連種下的烏光,一旦怨氣郁結,身上就會開滿苦毒之花。”
“那就不要活在苦毒中。”仙靈道,“三界的一切都會過去,何必苦苦支撐,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陸雪緣冷笑了一陣,她覺得很可笑。
“美好的東西雖然珍貴,但它如水中月鏡中花,并不落地。眼下緬因山上的修士還在浴血奮戰,我實在無法相信,憑着秦樂安身上的一點點光魂可以幫助三界,而且我不能丢棄法力,我必須利用虞星連給我的東西,争取我想要的利益。縱使我不敵他,也要拼死一試!”
仙靈沒有反應,也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動怒,隻是傳遞着主人的話。
“陸姑娘,主人尊重你的選擇,若你認為自己可以阻止虞宗師,大可以試試。若将來你願意回頭,我都在。”
看着仙靈的雙翼中有金粉簌簌下落,她隻覺自己更加污穢不堪。
于是,她倉皇逃離。
第六層機關如幻夢一場,仿佛陷入夢境不想出來,就會永遠困在裡面。
不可以,戰争還沒有結束。
在這亂世之秋,她要為自己争取利益。
陸雪緣翻開緬因薄,視野中一道烏光閃過,轉瞬間,她看到了……
“秦熄!”
斑駁的血,濺在純白的道袍上。
少女的瞳孔都變成血紅色,她下意識去抓浸了血的裙擺,堪堪擡頭,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如此狼狽的模樣。
秦熄的唇周溢滿了烏黑的血,不知是被灌了什麼毒,他的左肩被一支銅鈎釘在牆壁上,血肉模糊的傷口處皮肉外翻,猙獰可怖。
那肩膀原本就有傷,被她自己咬破的地方還未愈合,如今又被釘入銅鈎,氤氲的魔息滲進血液,還不斷往外絲絲冒。
一眼望過去,隻覺得不寒而栗。
少女咬唇,她很難想象,此刻男人該有多痛。
“我早就說了,你們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這裡是緬因山第六層,青銅偶利兵團的主營地。
虞星連陰森地笑着,他從一群嗜血蝙蝠鑄成的轎辇内走出來,偶利立在一旁,它的身子沒有溫度,木頭做的眼珠子轉來轉去,詭異至極。
看着淚流滿面的少女,他走到她身邊,擡指拖起她的下颌,若有若無的挑逗,“不如我們玩個有意思的。”
陸雪緣後背發涼,講話間牙齒都打顫:“你想怎樣?”她任由虞星連擺布,餘光卻盯着重傷的秦熄從未移開。
“你們不是情深義重嗎?”虞星連在她身邊轉悠了兩步,随即抓起一支簽筒,丢到陸雪緣手中,“你們來抽簽,誰抽到短的,誰就死。”
說罷,虞星連手中的佛珠停了,随即閉上眼睛。
偶利瞬間接收到主人的命令,端起一壇酒,強行灌入秦熄口中。
“虞星連!你别妄動。”
陸雪緣瞪着他,緊接着抽出兩個竹簽,将短的那根攥在手裡。
然而她的警告對魔界大宗師是無用的,隻能眼睜睜看着偶利将酒灌完,一陣劇烈的咳嗽嘔吐的聲音仿佛五髒六腑都炸開了。
陸雪緣蹙眉,偏過頭去不忍心看,卻仍然咬着牙問道:“你給他喝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