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四五天,今昭都很少再去理會裴休越,她一般都在船艙裡搗鼓藥草,或是教春月識字畫一些簡單的符,待到郁悶的時候才會去甲闆上吹吹風。
“小姐,世子還在外面等您呢。”春月小聲提醒道。
裴休越已經在門外站了半個時辰,但今昭依舊不肯開門見他。
“春月,我昨日教你的驅鬼咒口訣背下來了嗎?”今昭眼都不擡一下,手裡握着小石錘專心忙着搗藥。
經過這幾日的反複斟酌思考,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自接觸裴休越以來她就沒有過過安生日子,每次遇到危險都是她一個人抗下,這其中還不乏裴休越的設計和刁難。
在今昭眼裡,裴休越就是一條最會蠱惑人心的美人毒蛇,徒有外表美麗,内心最是陰暗自私,一個不注意就會被他咬上緻命的一口。
所以,不論裴休越對她有何種情感,她都不該有分毫的好感,更别提“愛慕”和“心悅”這樣的少女情懷了。
“今昭,見我一面吧。”裴休越伫立在門外,面帶急色的說道。
他不明白是哪裡出了問題,為了讓她放下心中芥蒂與他更親近,他甚至主動展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每一環都是精心設計好的,為何事後她還疏遠自己了呢?
屋内,今昭繼續無視裴休越,這可把春月急得團團轉。
一邊是她的大主子,一邊是待她如姐妹親友的林小姐,不論幫哪一邊,另一邊都會不開心的。
“今昭,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可否當面說清楚?”裴休越見無人理會他,又接着問道。
搗藥的手微頓,她頗有無奈,便回道:“我與世子并無任何誤會,隻是我的身份低微,不應該與您這般親近,還請世子高擡貴手,莫要再來尋我了。”
今昭說的委婉又明了,她不想再跟裴休越走的近了,也不想得罪他,所以才拿“身份懸殊”來說事。
裴休越聽到今昭回應他,愁悶的玉容立刻展顔。
至少,她有在聽他說話,說明在她心裡還是有他位置的。
“林姑娘素日裡不拘小節,從不在意尊卑有序,今日又何故拘于這些虛禮?”
他會信林今昭這番措辭就怪了,她一向意氣灑脫,身上還帶着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風骨傲氣,連前太子她都敢殺,她是絕對不會在意什麼身份地位的。
林今昭終于受不了這位“死纏爛打”的黑心世子了,利落起身去開門。
木門被少女打開,她淡然的目光迎面撞上裴休越眼中的焦灼。
“裴休越,你想同我解釋什麼?”
“你為何要躲着我不見我,難道我跟那些豺狼虎豹一樣駭人嗎?”
質問中帶着濃濃的委屈之意,在林今昭聽來,這與撒嬌沒有區别。
“世子還是太小看自己了。”今昭挑眉輕笑說道。
“豺狼虎豹可不及您,畢竟畜生沒有頭腦沒有心機,不會設局陷害利用别人。”
話已經說的這麼直白刺骨了,她心想裴休越這樣嬌傲又注重儀表風度的貴公子肯定受不了此等辱罵。
她已經做好裴休越憤然揮袖離去的準備了。
“今昭,我不懂你所說何意。我的所作所為皆是出于本能,若我傷害了你……”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今昭打斷。
“你就日後補償我是嗎?”
這種說辭她都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就算今昭再愚笨也不可能反複掉進同一個陷阱啊。
“你記不記得你說過,我幫你除了太子你就幫我解除噬心蠱?你也承諾過事成之後你我再無瓜葛,那現在算什麼?”
她本不想再提這些不愉快的往事,但裴休越又想提補償一說,心中怒意噌的一下高漲。
“那我們的約法三章又算什麼?今昭,我們不是約定好,忘卻過往的種種不快和仇恨嗎?”他果斷說道。
裴休越說的鎮定自若,面不改色,因為他根本不理解林今昭為何會生氣,确切來說,任何常人的情緒他都無法理解。
自他記事開始,他就在昆侖山修煉,說是修煉不如說是當一個任人宰割受盡欺淩的“人肉沙包”,所以為了活下去他割舍掉所有情感,用盡心思力氣去與那群“名門正派”厮殺。
“我與你這種人沒法溝通。你以後不要再來煩我了,我讨厭你。”林今昭疲憊的說道。
她愈發覺得裴休越有情感障礙,要麼就是他自私至極,從來不考慮旁人的感受,與他再争論下去也是浪費口水。
那句“我讨厭你”像一把寒冰利刃猛然刺進他胸膛裡,疼的他無以言表,如同一隻落水狗僵硬的呆立在一旁。
他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慌亂與恐懼感,與被人宰殺的身體上的疼痛大為不同。
“我這裡好痛,真的好痛啊……嗚嗚嗚”裴休越面色蒼白如紙,一隻手痛苦的捂着心口,眼淚一滴接一滴的砸落在地。
林今昭被他這副樣子鎮的愣愣無措,她最受不了别人哭。
“你為什麼要讨厭我?前幾日你明明說過不會怕我不會讨厭我,為什麼要騙我!”他雙眼猩紅,憤然質問道。
所以林今昭跟欺辱他的那群人一模一樣嗎?
“我沒有,這兩件事不一樣!”她擡起頭堅定說道。
不能因為裴休越哭了她就得讓着他,若是一直跟以往一樣哄着他放任他,他隻會越來越偏執病态!
“哪裡不一樣!?連你也欺負我,你就是欺負我,我要殺了你,殺了你!!”他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