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問題。”槍口冰冷,頂在後腦,“誰告訴你「繭」在這裡?”
莫遲微微歪了歪頭,沉默。
槍口用力地頂了一下,陳琳父親說,“我倒數三個數,我隻想知道一件事,是誰-”
莫遲面對過各種情況的危機,包括隊友被抓逼她說出秘密、複制出來的爸媽誘導她自裁、同情心大勝的帥哥要和她在一起。
人是極度奇怪的物種,解決問題時會抱怨痛苦,可面對太過容易的危機,又會覺得厭煩。
她歎了口氣,在安靜昏沉的室内顯得格外清晰,打斷了他的話頭。
尚未反應過來,莫遲歪頭向□□斜,身體迅速後旋。
陳琳父親扣動扳機的速度慢了一瞬,待她回頭,短發發尾擦過準心,即刻,左手食指抵入扳機後,死死扣住槍托。
室内光線如燭火般微弱,外界豔紅色燈光如一層血霧,充盈整個空間。
陳琳父親猛力一掙,槍械紋絲不動,“力量不錯。”
莫遲不答,擡眸,兩人四目相交,近得能看清毛孔上的紅色光斑。
莫遲右手握着柳青青的槍,搭在膝頭,左手握住陳琳父親的槍,人挺得筆直,眼皮半垂面無表情,顯得疲憊。
“你猶豫了。坐下來談,不要總是舞刀弄槍的,麻煩。”
陳琳父親看她,無所謂地挑了下右眉,“你先放開。”
莫遲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卻仿佛并未在看他,握住槍托的手朝左一扭,力量之大無法阻擋,順勢便将槍從對方手上卸了下來。
“你-”陳琳父親向前一步。莫遲後退一步,雙手持槍擡起,依舊呈投降狀,“有句話我很久才明白,啊真讨厭這種說教口氣,以鬥争求和平則和平存。所以坐下,我問你答,然後交換,否則我們在這兒打起來,我賭我不會死,你敢賭嗎?”
陳琳父親瞥了眼【氫】槍,望向她,片刻後點頭。
時間不多,不知什麼時候會有其他人巡查,莫遲幫陳琳父親将兩具屍體搬入垃圾車,然後雙雙面對面坐下。
莫遲來庇護所的目的隻有一個:在不威脅魚人嚴九、陳部性命的前提下,尋找陳部的父母。
莫遲問,“陳琳的母親在哪兒?”
男人一怔,“第一個問題,你想問我的就是這個?”
莫遲挑眉,他眸色微暗,“離開了.....器官衰竭。三年多了。”
莫遲點頭。
男人深吸一口氣,“誰告訴你,繭的存在?”
莫遲面不改色,“星際聯邦宿舍區發生了一場大爆炸。一位阿爾努斯人持高武裝機械臂與簡陋「氫」槍,與一位調查員發生械鬥。造成大面積傷亡。他說,自己是為組織「繭」工作,任務是卧底聯邦并偷盜「氫」。”
“這不可能!”男人正色道,“我創立「繭」,就隻是為了那些因為沒有天賦,被送出牆等死的親人,能回去看見孩子,看見老婆!”
“好。”莫遲說,“你可以不相信。那麼我問你,「繭」的運行規則是什麼?既然是個組織,如何營收、如何招募成員、活動目的是什麼,或者說....理念。”
男人深深打量她,“我告訴你,然後你再舉報我?”
莫遲聳肩,“我的目的是要帶你回聯邦,我要讓陳琳見到你。你可以不相信我,當然....”
她深吸一口氣,擡眸望向被紅光照亮半邊的資料架,略帶俏皮地吐氣,“我光腦儲存的陳琳錄像,你大概是看不到了。”
此話大概是狠的,男人稍作猶豫,說出了答案,叫她暗自咂舌。
其實他知道,越來越多的人是為了‘反對聯邦有用論’加入「繭」。
最開始不是的,隻是一些爸爸媽媽、男男女女想再見一面自己在乎的人,知道他們訓練有沒有按時吃飯、開不開心、有沒有長高長胖、别生病。
天知道,庇護所裡吃不飽穿不暖,不時因蟲族死掉的人數不勝數。
可他們但凡閑下來,有一頓吃飽了,就會想看看自己在乎的人過得如何。
聯邦人默許庇護所,在垃圾排放池周圍撿東西,都是些科技廢物,可管理者們說有用,于是「清理者」誕生了。
污染之地,「清理者」活不長,可至少吃得飽。
同樣,守衛害怕會繞過那兒,所以每次誰想進去,便從管道鑽進去,再挖土挖出去。聯邦的土本就是人工造的,為保舒适不難處理。
男人輕輕一笑,但沒有笑意,“其實告訴你了也沒什麼。守衛照樣不會去。”
莫遲不答,舉起手臂,播放本地儲存的視頻,裡面的陳琳随時間一點點變柔軟,粗曠罵街當然也少不了。
桌上相框中相似的全家福,男人伸出手想觸摸,卻徑直穿過了影像,瞬間僵硬。
“這個問題你可以不答。”莫遲說,“組織需要營收,才能招募成員,冒險尋找目标,無論是孩子還是愛人。可你威脅别人幫你找人,她知道了,真的會開心嗎?”
她不是聰明人,更不會柳青青的談判技巧,于是直接問了。
假設過他暴怒、說謊、博同情,她能看出來,至少她見過假的。
門外頭響起守衛的催促,問陳琳父親怎麼還沒好。
而他猛然暴起去奪「氫」槍,莫遲不搶,隻待他再度将槍口頂在額頭。
“隻要找到她,我什麼都無所謂。可十幾年過去,直到我老婆....依舊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面。我早就放棄了,可你卻找了過來。還拿着——”
陳琳父親從懷中摸出早已泛黃看不清面貌的全家福相片。
“輪到我問了,誰派你來的,是聯邦統領有什麼目的,還是....喬野還不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