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如瘟疫爆發,圍繞昏迷的女人傳開,淅淅瀝瀝的雨,看不清身邊人的臉。
尖銳紙傘下,民衆惶然四顧倉皇逃竄,抱成一團瑟瑟發抖,人推罵人,人踩着人。
直至一個小孩擡起手,所有人警惕的目光順着指尖朝向,如饑餓的狼群,射向廣場右方的聯邦隊員們。
“他們想殺了我們!!!”
稚嫩的聲音,一席卷起千層浪,罵爹罵娘罵十八代祖宗,譴責聲越卷越大,幾乎形成了一股聲勢撲面而來。
原本圍着辛姐的守衛紛紛上前,想将喬野的屍體和昏迷的婦人拖下去。
人潮太過洶湧,因歡送慶典,所有民衆都聚集在廣場,幾乎是守衛數倍之多。
“攔我們幹甚!我們活得太不夠安分嗎!!!”
密集的雨幕下,誰也看不見誰,人人臉上五官扭曲,似乎隻有撕開眼前之人的身體,才能緩解憤怒。
“不要推了!冷靜!冷靜!”守衛長的聲音被人潮淹沒,誰的手臂一揮,臉側瞬間出現一道血痕。
守衛們紛紛拔劍相對,卻激起更高的聲浪,隻得放棄屍體,組成人牆,“誰再往前一步小心刀劍無眼”,盡力維護現場秩序。
風嘯厲厲,雨水不斷打在臉上,抹不幹淨。
直面罵聲的柳青青神色平靜,抹了把臉,雙手插入發間,将滴水的短發向後一縷,露出清秀幹淨的五官。
“你去幹嗎?”莫遲抓住她的手腕,拿出【氫槍】,睫毛在雨水下輕顫,大聲道,“他們現在情緒瘋了!你不要命了!我去抓辛姐,威脅她說出沈間下落。然後我們馬上走,好不好?”
柳青青仍眺望遠方人群,深吸一口氣,“如果她不說,你真的能殺了她嗎?”
莫遲一頓,手腕抓得更緊了些,“我有我的方法。”
“她不在乎這些,莫遲!”柳青青回頭,拿開她的手,明朗靓麗的眼睛在冰冷的紅綠光下,顯得瑰麗而詭谲,“除非你能燒光這裡,毀掉她的王國,兩三條命她根本不在乎。你讓教官穩住大家,放心,我不會有事。”
莫遲聽見‘燒光’時,猛然一頓,不自然地笑了下。
“好。既然你這麼說。”她歎了口氣,把陳父留下的【氫槍】塞進柳青青手中,“至少這個得拿着。喬野做過的壞事我都告訴你了,我相信你知道該怎麼辦。”
“當然。”柳青青笑了下,收下槍,再度走入風口浪尖,扯着嗓子喊,“剛才開槍的女人,可是你們庇護所的清潔員,你們難道不認識嗎?”
人群有一瞬間的寂靜。
雨勢加大,嘩嘩嘩地砸在傘上。
恐慌,宛如幽魂穿梭在人群之間。
莫遲的手指止不住摩梭,掌心微微發燙。
莫遲站在傘下,耳邊嘈雜的人聲緩緩淡去,眼睛一閉一睜,瞳孔邊緣微微發亮,掃視一圈,并未找到教官,也沒看見瑞安,目光定格在——朝前方偷偷移動的蘑菇身上。
剛才回來時,聯邦隊員都安安靜靜坐在原地,所以沒注意到。
——教官、瑞安都不在這裡。
教官總是置身事外,但也不該在出了這等事還沒個蹤影。
瑞安更奇怪了,以他炸藥般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如此安靜?
還有蘑菇,她看起來想做什麼?
烏雲壓頂,呼呼風聲,各色燈管咿咿呀呀地搖擺,沒有陽光,庇護所被大雨籠罩,折射出陰冷的炫彩燈光,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沉默的不安壓在莫遲心頭,眉頭促起,思緒雜亂。
突然!
蘑菇陡然突進!
“都給我住手!!!”蘑菇大喊,手中尖刀死死抵在辛姐下颚,用力到劃破皮膚,滲出鮮血,又立刻被雨水沖走,“你綁架了沈間,騙我莫遲出事,将他誘入陷阱,但我們不可能放棄他,自己離開的!”
事情發展完全脫離了她的預料。
蘑菇背抵一棟紅光閃爍的金屬屋,雙眼因驚懼而通紅,像極了害怕的幼獸。
守衛每近一步,蘑菇便大喊一聲“不要過來”,抖如篩糠的手在辛姐頸間劃出血痕。
但刀握得極緊,辛姐臉上沒有害怕,驚訝與玩味參半。
而看見辛姐受傷的民衆,再度沸騰起來,指着守衛的鼻子破口大罵。
“她們抓住了辛姐!沒長眼睛嗎!”
“辛姐出了事,你們都得死!就是這麼當守衛的嗎?”
“你們是不是聯邦的奸細啊!”
由于辛姐向守衛長傳遞【等待】命令,大部分守衛隻得站在原地維持秩序,盔甲上跳動一層雨光。
此刻,領導的沈間、激進的瑞安、保守的教官都不在,聯邦隊員們彼此面面相觑,如失了主心骨。
“沈間被庇護所綁架?剛才不是還說沒問題嗎?”
“就不該來這。作為機甲戰士,花大半個月在這混日子。”
“回去報告統領吧。他們會解決問題。”
“怎麼能抛下同伴自己走?就不該聽那群指揮使的,開機甲幹呐!”
“你們什麼意思?沒有指揮使看地圖,你們隻會跟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那你去救人啊!沒了我們,你們能幹啥?”
莫遲向前一步,停住,看向柳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