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大大小小的不愉快占據了他人生的五分之四,構成了他邁向“酒精中毒”這個可笑結局的導火索。
不管他怎麼努力,到最後,他看起來依舊是這樣的令人發笑。
仇清塵以旁觀者的視角回顧了一遍他的生平,心間未起一絲波瀾。
他已經死過一次了。
人死如燈滅,過往皆雲煙,為什麼還要讓他看到自己可笑可悲可憐的過去?
各種光怪陸離的場景與人物毫無邏輯地糅雜混淆在一起,一如大腦之中難以捕捉的繁雜思緒。
最後,畫面定格在一片搖曳的燭光中,掌心仿佛傳來一絲冰涼的觸感。
——“你若不願,我可再想别的法子……”
并不溫軟的女子話音在他耳邊響起,說着與那一日如出一轍的話,連語調都沒有絲毫差别。
是他為了完成系統任務而親手給自己捅刀挖肉放血的那一天。
是他獨自一人直面反派BOSS的那一天。
視野忽地變得模糊,下一刻,心口處陡然傳來一股劇痛。
又是那種仿佛被生生撕裂般的劇痛。
在這足以亂人心神的疼痛之中,他反倒覺出了幾分好笑。
生前種種也就罷了,無端端的他怎麼會突然夢到浮瓊真君?總不能是單身久了看個反派都眉清目秀吧?
——這一連兩夜的夢不對勁。
幾乎就在這個念頭浮上心尖的霎那,仇清塵猛地從夢中驚醒,起身隻見絲絲縷縷的曦光透過帳篷縫隙灑落在了他的枕被旁。
天亮了。
這一瞬,被白日曦光晃了眼的仇清塵不曾留意到自己身後有一縷黑霧從陰影中逸出、消散……
許是初次感受到被褥的溫暖,仇清塵踏出帳篷時,納夏瑪還擁着錦被睡得正香。
一場不甚愉快的夢難得地激起了仇清塵少之又少的行動力,他點開系統地圖,迎着朝陽仰首望向昨天山崩的方向——果不其然,那崩作碎岩的山早已恢複原狀,要不是他還記得方向,絕對認不出昨天坍塌的是哪一座山。
時候尚早,納夏瑪的族人們也都處在睡夢之中,于是仇清塵光明正大地踏空而上,近距離俯瞰那座巍峨高山。
與左禦失散前所見所遇的一切便已足夠令他确信秘境中大量的修士屍骨與群山異動之間有所關聯,而納夏瑪所訴說的過去以及更新完畢的系統外挂更是讓他笃定環繞平原的結界與血禁秘境的本質密不可分。
說起來,原作裡是怎麼描述這個秘境的來着?
仇清塵從系統背包裡拿出又厚又重的《半妖道修》第二冊,精準地翻到那隻有寥寥幾行的對話,快速進行了一個閱讀理解。
血禁秘境不定期現世,每當現世必會将無數修士卷入其中——像他和左禦這種主動送上門來的着實少見,——被卷入其中的修士十有八九是再也出不去了的;更新加載了血禁秘境基本信息的系統地圖裡有效範圍隻有這片平原,平原之外的區域則有着多重空間的可能,連他一個化神期修士身在其中多少都有些兇險,更不用說那些修為境界遠不如他的低階修士了;身為巫女的納夏瑪經曆過無數次死亡和重生,每一次群山的崩塌便是他新一輪死亡的預兆,而他所信奉的“天神”——也就是這個秘境的創造者,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回應不了他的呼喚了。
如果按他大膽假設得出的結論來推個因果關系圖的話,大概會是這樣:作為秘境中心的平原被結界常年保護着→失去創造者靈力供給的秘境因為靈氣逐漸稀薄難以維持結界→結界在即将崩壞之際主動開啟秘境讓進入其中的修士成為維持結界的靈氣資源→結界的自我修複過程——即群山的崩塌與複原——被無知的原住民當成神罰災禍于是獻祭了身為巫女的納夏瑪→結界修複後的重置導緻了巫女納夏瑪的重生。
邏輯上來說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但總覺得有些地方想不明白、解釋不通。
為什麼偏偏是這片平原?為什麼,偏偏是納夏瑪?
納夏瑪說過,他每一次重生見到的族人都是不同的面孔。那麼照理說,結界修複之後,整個血禁秘境應當是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重置,不然沒法解釋納夏瑪遭遇的變故。
總不能是納夏瑪一閉眼一睜眼就重生在了自己死後多少年的時間線上吧?重生了無數回人類文明還停留在原始部落的階段,說出去誰信?
又或者,因為納夏瑪是僅存的能夠和“天神”溝通的巫女,所以秘境特别照顧他?
這種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特别照顧”納夏瑪本人都說不想要了,應該……不是吧?
總之,目前看來,結界是突破點的可能性最大。畢竟它直接關系到秘境的現世與否。
那麼,他應該怎麼帶主角離開這裡呢?
是等一個結界修複完畢後重置的時機,還是,幹脆徹底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