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廚房做了冰酪,你和露盈也都吃一碗吧。”
她并未深究,也未繼續談論,轉移了話題。
“謝貴嫔娘娘。”
夜裡,豫貴嫔将六公主哄睡着後,和蕊兒回了自己的寝殿。
她坐在銅鏡前,蕊兒幫她卸下頭上的珠钗。
“娘娘,這陶姑娘倒是挺聰慧的。”
豫貴嫔揉了揉額前,今日發髻束得緊,扯得她的頭皮有些疼。
“聰慧是好事,可過于聰慧,便是心機深沉。”
“娘娘此話怎講。”
卸下了華貴沉重的珠钗,豫貴嫔在她的攙扶下到床榻邊坐下。
“六公主才與這陶姑娘相處了幾日,她向來是個内斂的性子,何時與外人走得這般親近了。”
“許是明小姐在其中的緣故。”
豫貴嫔笑了笑,點了點頭,又搖頭:“确有其緣由。但是,她能這般機靈地在我面前請罪,怎麼就不知道抽薪止沸,先就讓公主與露盈莫要這般喚人呢。”
蕊兒默了兩秒,猶豫着說:“或許真如明小姐所言,是她決意如此呢。”
“你啊,還是太心善,總将人心想得簡單。”
“這個陶姑娘,不比表面瞧着的那般柔弱無助,倒像是個有主見的。我隻擔心,兄長的長子與次子都還未議親,若是……”
蕊兒替她鋪好衾被,取了軟枕給豫貴嫔靠着。
“那娘娘是改變主意了,不送陶姑娘回江南了。”蕊兒疑惑地問道。
“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出爾反爾也不合情理。”
她瞥了眼未合攏的窗子,夜裡涼飕飕的冷風灌入屋内,吹得人頭疼。
蕊兒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立刻走到窗子邊,将開了一縫隙的窗戶給阖上了。
“六殿下可真會給人出難題。”蕊兒情不自禁地感歎。
十日期限,隻剩下了三日。
陶昭南是數着解藥過日子的。
今日她刻意出頭冒尖,便是要加深豫貴嫔對她的猜度。
她住在臨華殿的這幾日,她總覺得有視線似有若無地落在自己身上。她猜想,是豫貴嫔對她心存猜忌,讓人有意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她要留在宮裡,必然是要靠豫貴嫔的助力。然而,豫貴嫔不放心她,既無信任,就更難讓她主動将自己留在宮中。
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隻要豫貴嫔察覺到她對明家有威脅,就不會讓她跟着明露盈回江南。
豫貴嫔一邊要心存感恩地報恩,一邊又不得不心存疑慮地顧這顧那。
出爾反爾之後,必然是又多添了一份歉疚。如此,她是要想法子,既要把她與明家撇清幹系,又要不留人話柄地處理好此事,還得讓六殿下足夠滿意。
世間難得兩全法,豫貴嫔定是要好好頭疼一番的。
中秋夜宴的前一日,豫貴嫔尋了個由頭單獨見了她。
“陶姑娘,本宮有件不得已的事情要同你商議。”豫貴嫔面上露出十分為難的模樣。
“娘娘但說無妨。”
陶昭南心裡早有預料。
“露盈自幼被家裡人嬌慣壞了,性格多少有些頑劣,所以才同家母探親時在白山郡走失。她的親兄長,來信說要将她送去錢塘讀書。”
豫貴嫔欲言又止,犯難地手裡攥着手帕,精緻的妝面秀眉颦蹙,抿了抿塗了唇脂的花瓣唇。
“若是露盈去了錢塘,陶姑娘一人到明家,人生地不熟的,也是不好。”
“可惜露盈要去的書院,是不許人陪同的。不然,倒是能讓陶姑娘一同去錢塘。”
她将話說得密不透風,陶昭南隻等她的下話。
“陶姑娘,本宮既答應了六殿下要好生照料你,自是不會食言。”
“本宮想了兩個法子,不若由陶姑娘自己選。”
“一則,是本宮送姑娘一處莊子和兩三間鋪面,将來姑娘是要将鋪面賣了,還是自己做點營生都可。隻是,莊子與鋪面都在吳縣。離明家所在的揚州不遠,若有事,明家也好打點照料。”
豫貴嫔講得這般詳細,應該是希望她選這個。
“二來,姑娘是識字讀過書的。本宮可舉薦姑娘在宮裡做個女官,隻是品階不高,還需要看姑娘自己的造化。”
她之所以給陶昭南兩個選擇,不過是不希望旁人說他們明家獨斷罷了。
舉薦陶昭南去做女官,就算是将來牽扯出明家,他們也盡可以說是陶昭南自己的選擇,明家不過是償還恩情罷了。若是豫貴嫔真有心,自是可以直接留她在臨華殿,哪還需要舉薦她去别的地方。
這是要将明家撇清得幹幹淨淨。
不僅如此,豫貴嫔此番也是試探,想看看陶昭南到底是不是六殿下的眼線。
若是眼線,必然是要留在宮内的。
“勞娘娘費心為民女思慮周全。”
“若真要計較,民女實在擔不得明小姐的救命之恩。讓民女白白承受明家的饋贈,民女愧不敢當。民女想留在宮内,憑自己的能力闖一條出路。”
她并無其他選擇,若是能選,陶昭南不願意留在宮裡。
“既是姑娘自己的選擇,本宮也唯有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