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家聞聲都去看李翠英做的面。
隻一眼,大夥兒就明白為什麼丁大勇管這叫“火鍋面”了。
隻見兩盆面,一盆是奶白色的面湯;一盆是麻辣火鍋一樣的油亮紅湯。
而且說是面,其實兩個盆裡隻有三分之一的手擀面,主要還是肉片、白菜、木耳、幹豆腐和粉條的大雜燴。
看起來就像是直接把這些食材一股腦放到火鍋裡一次煮熟,最後連湯帶菜一起盛出來,“火鍋面”這名字還真有幾分貼切。
李翠英卻有些不好意思道:“本來應該做點好的犒勞大家,但是天天一到這個點兒總也剩不下啥。”
“原想端鍋子過來,大家涮點肉,可坐這兒也不方便,我就想着幹脆把這些肉啊菜啊都就着鍋底煮熟了,大夥兒吃的省事兒、還痛快!怕吃不飽,我又往裡放了點面。”
大家一聽,這其實還是火鍋嘛!
等一到近前,屬于火鍋的香氣直往鼻子裡鑽,果然是這個味兒!
李翠英已經幫大夥盛好了面,丁大勇接過自己那碗,迫不及待上去就是一大口!
這一口裡有肉有菜,還有讓人瞬間上頭的麻辣鮮香,真是好吃又過瘾!
大夥也直說這樣吃跟涮火鍋一樣,又不用等,可正适合餓肚子時吃。
李翠英見大夥吃得滿意,自然十分高興。
“其實我這麼做也是借鑒了點書上學來的食譜。說是川省那邊有個叫樂山的地方,有一種叫‘串串’的小吃,就跟咱這吃法差不多……”
彼時,蘇麗珍正端起一碗紅彤彤的“火鍋面”細細端詳,聽見李翠英的話不由一怔。
通過這紅潤的湯底,她的思緒似乎跨過了時間與空間的距離,回到了上輩子。
……
廉價的破舊鐵皮房裡,清瘦的老人守着一口豁了口的小鐵鍋,一面往鍋裡放一些牛肉的邊角碎料,一邊對她說道:
“在樂山當地,這東西叫‘串串’,早期都是船工之類做苦工的人們常吃的。喏,就像咱倆現在這樣!”
“找一個瓦罐,裝一罐江水,把菜葉子往裡一扔,有條件的再放點下水雜碎啥的,再撒一把海椒、花椒。等熟了吃上一碗,又熱又辣,既驅寒又解乏。”
“後來為了方便,人們又把這些菜啊肉啊的,用竹扡子串起來,放在鍋裡涮燙,等燙熟了随吃随拿,所以才叫‘串串’。”
“不過那會兒都窮,吃也是以素菜為主。哪像這洋鬼子的地方,菜都比肉還貴!”
老人說着,從旁邊的塑料袋裡扒拉出幾片蔫巴巴的生菜葉子小心翼翼放進鍋裡。
“瞧,就這麼幾片破葉子,在咱家那邊白給都沒人要!在這裡,還要兩個洋鬼子币,真他娘的值錢!”
“接着說啊,我是秦省人,十四歲父母雙亡,後來跟着我的養父一起回到了他的故鄉,就是與樂山相鄰的一座小城。”
“那時候樂山的串串幾經發展,已經成了非常美味的小吃。你别看它隻是街邊碼頭的地攤食物,但是那些擺攤的小販們都很厲害的!”
“就拿我最喜歡的岷江牛華鎮碼頭一個姓王的攤主,他調的串串鍋底絕對是整個樂山數一數二的!想當初我老蘇頭連着吃了他們家串串三個多月,才把他的配方破解了!”
“其實我也很厲害的!”老人臉上難掩得意,“要我說,這世上最怕‘用心’兩個字。你要是走對了路,那這兩個字能幫你青雲直上;”
“可你要是選錯了路,那這兩個字反而就是災難了……所以凡事兒你得想清楚了才行!”
老人一邊說、一邊拿眼偷瞄她,見她沒什麼反應,輕咳了一聲,把話題又轉了回來。
“這好的串串講究麻、辣、香,而且放到鍋裡燙的時候要格外注意火候,千萬不能燙老了,要不然菜蔫肉柴,再好的鍋底也白搭!所以那邊也有人把這串串叫做‘麻辣燙’是不是聽着也挺貼切?”
老人唠叨着,見鍋裡的菜肉燙的差不多了,最後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布袋兒,一層層打開,露出裡面半顆雞蛋大的一個黃紙包,歎了口氣道:
“這點辣椒面是我手裡最後的存貨了,那天請你吃了一碗涼皮,今天是咱老家的中秋節,咱再吃一頓串串吧!”
“唉,這也沒個竹扡,倒是不像串串……那叫麻辣燙好了,雖然也一樣沒有‘麻’……”
老人嘟囔着,将第一碗盛出來的熱騰騰食物端到她面前。那一碗有肉、有菜,還有飄着紅色辣椒面的湯汁。
“來,孩子,就算再傷心難過,也要先把肚子填飽。你記着蘇爺爺的話,哪怕是生死大事,也得吃頓飽飯再解決。”
“吃吧,快吃吧!”
……
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記憶裡那位對她恩重如山的老人,她真的很想念他。
蘇麗珍暗暗告訴自己,隻要再等兩年,她一定要考上首都的大學,找到蘇爺爺,然後不惜一切代價把蘇爺爺一家留在國内。
絕不能讓他老人家再像上輩子那樣,老無所依,吃盡苦頭。
“呀,珍珍,你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