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夏,魏長陵一行人落腳宅院。
阮天不知何時出現在衛景時身後,安靜地彙報着剛剛得到的一切消息。
衛家軍在北疆駐守了這麼久,不會在北夏沒有安插自己的勢力。
隻不過宣帝上位,除了雷霆手段震懾朝堂之外,也以近乎瘋狂的速度厘清了北夏都城内所有大魏的暗探。
但狡兔三窟,雖然活動在北夏的精銳折損大半,但總有活下來的。
正是活下來的這批人,從衛景時入夏時,便開始悄悄與他傳遞消息。
阮天順利帶回的消息裡,有關于付三公子在大魏都城裡事情準備的進展,北夏朝堂的官員調動,以及明确了魏澤鋒确實已入夏。
但是這麼多天才能把消息傳進來,已足以見得衛家在北夏的消息網被破壞得多麼嚴重。
事了,阮天又補了一句:“今晨古離離城了。”
古離離城……
衛景時聽到這個消息沒有多少訝異,前幾天便聽說他四處在城中搜尋草藥,如今遍尋不得,離城也不意外。
從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
隻是……
他雖被瞞着,但也瞧得出魏長陵的身體似乎出現了什麼問題,食欲不振,夜有驚夢。古離此時離去,真的不要緊嗎?
然而局中人瞧不清,明白的局外人也不在此處。
衛景時終是再一次放過了心中的這一絲異樣。
阮天則看了看衛景時的背影,幾次欲言又止後,還是忍不住提醒道:“主子,或許是我多言,但是茯小姐此時出現得會不會有些太過巧合?”
巧合?
衛景時并沒有反駁阮天的這句話,卻也沒有出聲,良久的沉默後。
衛景時答非所問,有些莫名的輕道了一句。
“你說,我的那一劍是不是刺得太深了?”
“啊?”阮天被衛景時突然蹦出來的近似于呢喃的話,攪得一頭霧水,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而衛景時卻再也沒有出聲了,隻是沉默地看着遠處房頂上那層厚厚的冰霜。
細看下,那屋脊夾縫中好不容易于夏生出的草,卻在抗住了秋雨的敲打後,終于在寒冷的風霜之中,漸漸喪失了生機,徹底被凍死了。
*
魏長陵屋内。
面對方錦棠的提問,魏長陵隻是輕輕搖了搖頭,淡淡道:“有何可氣?”
言語輕輕,似是無喜無悲。
卻又似是大喜大悲後,頓悟紅塵般的大徹大悟。
彼時的方錦棠不懂,隻因她的人生,大多充斥着快樂。而魏長陵的感受,大抵隻有經曆過極緻痛苦的人,才能微微明白。
是故,聽到魏長陵的這個回應,方錦棠忍不住揚聲道:“什麼叫‘有何可氣’!”
“青天白日裡,無端端地接進來一個女人,不論是什麼原因,換我我都是不能接受的。”
魏長陵這麼一聽倒是來了興緻,不禁問道:“那你會如何?”
方錦棠當即從原地跳了起來,神情略有些激憤道:“那必定是不能讓他有好果子吃的!若是趙蔺敢如此,我拿一把刀子,絕對讓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有今天沒明日!”
魏長陵看着這個同她年紀相仿的女郎,如此性情,既羨慕又有些惆怅。
她打趣道:“你舍得?”
方錦堂聽後有些心虛的撇撇嘴:“大不了我陪他一道,黃泉路上也不寂寞。”
“呸呸呸!”清淼在一旁越聽越不對勁,連忙開口阻止了眼前這個口無遮攔的小祖宗。
先前在北疆軍營聽說她是個混世小魔王,還沒甚實感,如今可真是……
見識了,見識了。
魏長陵寵溺一笑,也跟着說道:“清淼說的是,你快摸着木頭‘呸’三聲,怎得越說越邪乎了。”
方錦棠也覺得自己有些略微言過了,隻得吐了吐舌頭,照着魏長陵的話,摸着旁邊紅木做的桌子,“呸”了三聲。
屋内燒着銀炭,外面本來平靜的風雪卻忽然大盛。
魏長陵望着屋外,輕輕起身,慢慢略過方錦棠和清淼的身旁,停在房門處。
屋内炭火熊熊,屋外就是風雪無情的呼嘯。
而魏長陵隻是駐足了一瞬,便輕聲道:“清淼,我們該走了。”
清淼聞聲,立刻收回了方才輕松的神色,正色颔首,默默跟上了魏長陵的腳步。
而方錦棠則一頭霧水,卻也不由分說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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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古離騎着快馬,一刻也不敢歇息。
北風呼嘯過耳,略過寒松枝頭,咧咧作響。
*
魏長陵栖身宅邸之處,風雪呼嘯之聲漸漸歸于寂靜。
她們一行三人立于門前不遠處,門前窄窄一條林蔭路,路邊矗立着寒松,寒松垂雪,蓬蓬松松地掉下一捧來,在魏長陵的肩頭砸開了花。
銀絮飛濺,沾人面而化。
清淼見了,想上前去拂,卻被魏長陵擡手制止。
她望着前方擋路的衛景時,神色清冷淡漠,隻輕道了句。
“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