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祭送鬼魂時察覺到了自己的猶豫。”
“正是猶豫才能說明,你是正常的孩子。”持星人将符紙撤走,桌上又瞬間移來幾盤點心。
“很多孩子在第一次做這件事的時候,都會猶豫,都會感到困惑的。”
古别毫不客氣拿起了點心開始吃:“那會是什麼樣的困惑?”
“是對生命,對輪回的敬畏之心。”
“世上那麼多人,隻有極少數的人會因為這一生中的執念強行突破生死輪回的界限留在人間,我們不能否認他們的執念,也不能否認他們對自己生命後果的選擇。”
“他們有自己的考量,但是做了錯事總是要有結果的。”
古别嘗着口中的甜膩,似乎與記憶裡先生給的糕點味道不同。
他點點頭,模糊道:“可是先生,持星閣自盛朝覆滅的那場戰争後誕生,如今弟子也有幾千人,我們終其一生就是為了捉鬼,穩定人鬼之間關系的嗎?”
“持星閣的孩子們常年在外,遊走在整個民族存在的地域,為他們清掃身後塵,阻擋山間雪。”
“世間神靈守護着我們的大地,保護着我們的安甯。不論遇到什麼,前方總是有路的。”
“先生”手腕一翻,一隻剔透的白玉碗出現在他手中。
遠處假山上的溪流受他指引,遙遙引身入碗中。
“古别,山水有靈,為師贈你一碗。”他眼神溫和,遞來碗的力道卻有些不容質疑的強勁。
古别看着他良久,對方的手臂也就一直承在自己面前,有種不收不罷休的架勢。
—
遠居隸屬于楚家的别墅院子裡,小少爺正站在花園裡發呆。
冰涼涼清爽的感覺迎面撲來,将陽光的熾熱吹散一些。
“少爺,這裡澆夠了,該換地方了。”
楚秦遇耳邊響起了一道有些熟悉,但已經變得久遠的聲音。
他回頭,一個穿着精緻的中年男人面容帶笑,又隐隐藏着點擔憂的目光看着他。
“……馮阿叔。”
楚秦遇眨了眨眼,隐約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少爺,這花種嬌貴,是先生特意從國外帶回來給夫人的禮物,可經不起這麼澆啊。您看不然您還是回去休息吧,交給我來澆吧。”
馮阿叔面容親切,看向他的眼神始終帶着些許笑意。
此刻半是勸慰半是解釋的說着話。
楚秦遇想起來了。
他爸媽今年是結婚二十五周年紀念日,從年初開始爸爸就準備各種禮物,等待着今年的冬季。
他剛從媽媽的公司學習回來,見馮阿叔在給媽媽的花園澆水,心血來潮想要幫忙。
但是目前的情況似乎是要幫倒忙了。
楚秦遇趕緊把水管交還給馮阿叔,有些懊惱的想自己今天怎麼總是發呆。
他溜回房間洗漱,擦着頭發從浴室裡出來時,聽見有人在敲卧室門。
楚秦遇下意識皺了皺眉,慢吞吞走過去開了門。
開門的瞬間門外的兩人還在拌嘴。
楚文铎似乎喝了酒,臉有點泛紅。手中拿着兩隻毛絨玩偶,正在和月松争執。
“怎麼會呢?我在攤子上一眼就看中這兩個了,這個黃的像你,粉的像兒子,哪裡不好看了。”
月松攙着丈夫的胳膊撒着嬌氣:“你才像黃色的豬!我敢打賭兒子肯定不喜歡你的禮物。”
“不行,小漁必須喜歡。”
楚秦遇目光也沒忍住放在了楚文铎手中。
一隻抱着奶酪的黃色小豬,和一隻抱着枕頭的粉色小豬。
像是楚道晚早些時候帶自己去抓娃娃機裡抓的那種,小小一隻的一次性小玩偶。
“爸爸,媽媽。”楚秦遇張了張口,感覺喉嚨有些生澀。
“兒子你喜歡這個粉色小豬嗎?”月松先發制人,比腦子朦朦的楚文铎快了一步。
“對,你喜不喜歡。”
粉色小豬玩偶就那麼被塞進了懷中。
想着兩人的對話,楚秦遇笑了起來:“喜歡的。”
月松輕呼,遺憾的啊了一聲。
楚文铎則是喜氣洋洋的和愛人得瑟:“我就說肯定會喜歡的嘛。”
“但是它不像我。”楚秦遇将玩偶舉在臉旁邊,擺出了和小豬一個角度的笑容。
兩個人的反應立刻換了個樣。
三個人在門口嘻嘻鬧鬧片刻,月松攙着楚文铎要回房間裡,叮囑了楚秦遇記得吃飯才離開。
入夜,楚秦遇睡不着,抱着今天剛得的玩偶坐在飄窗上,看院子裡挂着的吊燈看了整整一宿。
直到東邊天泛起了迷蒙,雲層就這麼漸漸亮了起來。
新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