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唯昭一怔,他是想不通這人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裡的理由,也對自己毫無察覺,吓了一跳。
擰起眉頭,林唯昭方想張嘴,卻被那突然到訪者伸出手指堵住了雙唇。
方笑古微眯雙眸,輕聲笑道:“噓,大家都睡了,你想吵醒别人嗎?何況,你現在的模樣也不想被尺素這種女兒家看到吧?”
林唯昭怫然不悅地抓住方笑古的手,複又甩了出去,心中道:“我也不想見到你。”
“我已經栓好門了,你從哪裡進來的?”睫毛上的水珠不再滴落,隻是挂着,卻遮擋了視線,林唯昭半眯着眼睛,蹙眉道:“方少俠,晚上請好生休息。莫要随意走動才是。”
“我從那兒來。”方笑古朝着右側大開的木窗指了指,複又笑道:“睡不着,就來找你了。”
看了眼那大開的木窗,恰逢一陣風吹來。
“你不會敲門進來,偏要翻窗。”夜裡涼風吹拂,似穿堂風而過,接觸到冷風的皮膚戰栗起來,林唯昭立刻将脖頸以下往水中沉了沉。
又道:“夜半三更,找我有何貴幹。”
“都是江湖兒女,計較這些幹嘛。”緩步走向窗邊,方笑古不動聲色地合上木窗,又從那邊角落裡提起一壇棕色酒壇,提上桌幾。
勾唇笑道:“我尋這客棧老闆,讨了一壇,獨酌甚是無趣,要不要陪我一陪?”
就見方笑古拿了兩盞茶杯正放桌面,咬開了紅布塞子,端起酒壇便往空杯中倒,直到酒水溢出杯外,才停了動作,複又道:“當然,這頓不算你,你的那頓還欠着我。”
“哐當”一聲将酒壇放回了桌幾上。擡手拿起一杯,一飲而盡,方笑古端起另外一杯,在手中晃了晃,瞧向林唯昭。
“在下不勝酒力,方少俠自便。”林唯昭斬釘截鐵,他就算能喝,也不想現在喝。
方笑古颔首一笑,眉眼一彎,另一杯也進了他肚子,似是覺得不過瘾,直接提起桌上那壇酒,咕咚咕咚地往下灌。
林唯昭微眯雙眼,狐疑地端倪着方笑古。
心道:“他救我,必然不是單單因為要讨水酒,但若說招來殺生之禍的東西,那也隻有陰符經了?難道他和齊南北一樣為此而來?
方笑古的‘飛花摘葉手’下手蒼勁有力,柔中帶剛,曲折有度,這必是有很深厚内力加成,但是他年紀輕輕,又從何而來此等内功?
他究竟是敵是友?”
收回思緒,林唯昭隻覺一陣涼意,不由打了個噴嚏,緣是桶中水已由溫轉冷,便欲起身。
卻見方笑古端着空酒壇,雙目沉沉,毫不避諱地盯着他,雖然被盯的不甚自在,也隻能該幹嘛幹嘛。
嘩啦啦的水流從桶中漫出,林唯昭赤條條地出了浴桶,白皙透亮的皮膚伴着水珠滑落,深夜寒涼伴着肉眼可見的寒毛戰栗,卻隻道:“方少俠深夜拜訪我處,莫不是隻為讓我欣賞你飲酒的豪姿?”
趕忙用幹淨的汗巾擦拭身上的水痕,草草沾了幾下,林唯昭便立刻拿起素白的裡衣順勢穿上。
側首睨了方笑古懷裡側躺着的空壇子一眼,又道:“既然吃完酒了,便也請吧。”
“你雖看着纖細無力,身材倒也是緊實精巧。看來确是習武之人。”直到他穿上裡衣,方笑古才挪了視線,眼波一轉,睨了眼林唯昭指上的白玉戒指,才漫不經心地打量起懷中的空酒壇。
“未曾說我不習武。難道閣下就為了看我是不是有功夫?夜探此地?”林唯昭已将裡衣合上,歎了口氣,疲憊地坐在床榻邊。
“自然不止。”方笑古放下懷中酒壇,朗聲笑道:“方才,我是飲酒賞君子。”
一雙長腿,無聲地朝林唯昭邁去。
林唯昭盯着漸漸靠近的方笑古,不動聲色地将手向枕下摸去,一邊将防身的匕首扣于左手之中,一邊好笑道:“飲酒賞美人不好嗎?何況,這房裡沒君子。”
“那行啊,君子美如玉,我喝酒賞美人,也是恰當。”
聲音近在咫尺,林唯昭擡眸,方笑古已将他困于兩肘之間,又似是察覺他的動作,一靠近便壓制住他雙手的手腕。
距離太近,拿着武器的手似被有意克制,加上對方武功深淺不知,林唯昭謹慎地睨着方笑古,沉聲道:“你到底意欲何為?”
“方才那人為何要捉了你去?是什麼江洋大盜?”方笑古眉眼一彎,朝着林唯昭額前吹了一口氣,淺笑道:“還是采花大盜?”
對方的氣息朝着他的眉眼噴灑而來,伴着濃烈的酒氣,林唯昭蹙起眉頭,不悅道:“松手。”
又聽方笑古低沉磁性的嗓音在他耳畔低吟道:“哪能?我可不敢。你看起來,好像對我敵意很大,我這是不得已而為之,我怕一松手,你就得要了我的命。”
“半夜闖我房内,不僅咄咄相逼,還制住我行動。”緊蹙眉頭,林唯昭冷着臉,提醒道:“你說,我如何不對你心生敵意。”
方笑古聞言,歎了口氣,卻也不生氣,但也沒松手,挑起眉眼,笑道:“那因為你不熟悉我,熟悉熟悉就好,你仔細看看我?”說着,臉便又要挨了過來。
怕是頭一回遇到這種臉皮厚到極緻的人,林唯昭開始掙紮着去解雙手,但效果微乎其微,他開始頭一回對内力近散一事感到憤怒,最後,逼得林唯昭不得不用膝蓋抵制方笑古的靠近,隔開二人的距離。
“林兄,我都不知拿你如何是好,我是關心你,才問你。”方笑古莞爾一笑,止了動作,望着一臉愠怒的林唯昭,笑道:“做個交易如何?我們正常說話,你不要跟我動手,我就松開你如何?”
見林唯昭不吭聲,方笑古又道:“當然,我還可以給你點穴的。所以?你怎麼選?”
“松開。正常說話。”林唯昭蹙眉,沒好氣道。
“你不會食言?”方笑古微眯鳳眼,輕笑道:“我其實不怕你傷我,隻是怕你被我傷着。林兄?如何?”
扭開臉,林唯昭悶聲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方笑古聞言,旋即撤開了禁锢那人的雙手,好整以暇地站在床邊,又道:“所以……那人找你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