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按下用鞭的沖動,怒氣仍是不解,葛青一把揪起林唯昭的衣襟,将那人從椅凳上扯起,沉聲警告道:“林唯昭!我沒他那麼好脾氣!讓你吃藥你就吃!别逼我動手。”
踉跄着被拉扯起,林唯昭擰起眉頭,迅速伸手将桌幾上一物緊扣手中,即便隔着手上纏着的白布,都能感受到茶壺中的水溫發燙,燒灼感透着手中的傷口傳上,但還是将那紫砂壺牢牢扣在了手心。
“好脾氣?方笑古嗎?”擰起眉頭,雙眸微微一顫,林唯昭冷笑道:“确實好脾氣,畢竟是為了‘陰符經’。”
察覺到那人忽然擡起的手,葛青不以為意,因為他自覺,即便林唯昭有什麼舉動,都不會威脅到他。
可下一秒,一陣燒灼感從他擒住林唯昭的手背上蔓延開來,下意識地猛然甩開,再反應過來便是火辣辣的疼痛,葛青觑向手背,是明顯的燙傷紅痕。
葛青擡眸,怒目瞪向始作俑者。
掙脫開那人後,林唯昭握着茶壺的手便卸了力,茶壺順勢滾落地面。
他面色慘白地擰着眉頭,左手按着發顫的右手,原本纏繞右掌就已松垮的白布已盡數脫落,能清晰看到掌心中駭人的赤色。
方才被葛青擒住的衣襟,同樣被滾燙的茶水浸濕,衣襟領口下,暴露在外的脖頸處的皮膚紅得吓人。
“對你自己也這麼狠嗎!你沒感覺嗎?”葛青甩着紅燙的右手,不住朝那吹着氣,無法理解地盯着林唯昭,都是被燙,為什麼他這麼能忍?
雙眸微顫,撫上脖頸,鑽心的燒灼疼痛,蠶食着他所剩不多的體力,林唯昭倏然轉身,重又疲憊地坐回椅凳,不發一言。
想立刻去尋了冷水澆澆那燒傷痛處,葛青咬牙切齒地抛下三個字,“臭脾氣!”轉身便推了房門,拂袖而去。
疾步來到客棧的内院,打了井水,葛青将那紅彤彤的手浸泡在水桶裡,一瞬間的冰涼讓他活了過來,腹诽道:“林唯昭是有什麼毛病嗎?”
起初還納悶,為何剛開始趕路的時候,師尊突然給這個病秧子服什麼軟骨散,他今日的舉動倒是讓葛青明白了點。
似是有點輕視這人了,脾氣犟得要死,怕是後面還要仔細盯着,不然再出什麼幺蛾子,師尊還不把他給剝了皮拆了骨。
“還好沒聽師尊的話,這幾日沒停了那藥,堅持給他服了軟骨散,不然他這樣折騰,我還怎麼藏得住他?但他看着這麼虛,不吃藥的話,會不會死?不行啊,死了,怎麼去找秘笈。”
看着井水中還在發着紅的手,也看到水中倒影着自己的發愁臉,葛青犯了難,心道:“他不喝那治病的湯藥,莫不是怕湯藥裡也被下毒呢?我就不該多嘴說那些話!”
“那我給他用成藥是不是就好了?”為自己的聰明絕頂感到滿意,葛青立刻撒腿出了客棧。
等他再次回來時,已近黃昏,手裡還提着一個包裹,裡面裝了成藥藥丸的瓶瓶罐罐,是他在藥房,被那邊賣藥的夥計連騙帶哄地勸着買的,有的沒的都裝了,就差沒買什麼養胎丸了。
推開客房,葛青手裡的包裹便“啪叽”一聲落了地。
等他傻眼地愣了半晌,又把床上、屋裡、梁上都看了個遍,才難以置信地驚呼道:“不可能!”
林唯昭不見了!
“該死!”葛青暗罵一聲,沖出房門,腦子裡,滿是他師尊那張寒氣逼人的臉,直接撞着二樓走廊上路過的小二。
正巧是昨日來送藥的那人,便一把給他扯了過來,沒好氣地喝道:“這邊屋裡的公子呢!”
那小二驚慌地搖了搖頭,一雙粗黑眉,轉瞬變成八字形,眼睛倒是黑豆子一樣的圓留,睜得極大。
“啊?看沒看到!”葛青沒來由的就把火氣往這小二身上撒,手裡的力氣也就更重了,語氣更是兇神惡煞,怒道:“答不上來,我就給你眼珠子挖了!”
“祖宗啊!我真不知道啊!因為我不知道你說的公子長什麼樣啊?”小二略感委屈,雙手合掌,告饒道:“那邊屋子不是一直不讓我們進的嗎,我沒騙小祖宗你啊!”
葛青蹙起眉頭,心想确實,旋即生硬地補充道:“杏黃色衣袍,走路東倒西歪,看着就很容易惹人注意的人!見到沒!”
那小二見如果他不說出個所以然,怕是一點機會都不給他溜了,隻能僵着身子,畏畏縮縮地在那冥思苦想。
“想到沒?”葛青不耐煩地催促着,目光還在周圍四下逡巡着,畢竟林唯昭中了軟骨散,怕是也走不了多遠。
“啊,我想起來了。”小二可算是想到了什麼,目光如炬,笃定道:“确實有個黃衣服的公子,走路東倒西歪,好像喝醉了酒似的,小祖宗,你找你家主子的是嗎?那你可以放心了,他好像被兩仆從攙扶着出了客棧。”
“誰是我主子!”葛青一把甩開那小二,複又一驚,有人接應?
旋即眸光陰冷道:“他們走了多久了?往哪個方向去了?”
“好像一炷香時間,那公子就上了轎子。”小二朝着北邊指了指,又看了眼怒氣沖天的葛青,安慰道:“你家公子應該不是不要你了,隻是喝得太醉了。”
不待那小二再廢話,葛青身形一轉,瞬間從二樓飛躍而下,急急地奔出客棧,尋了馬廄裡自己的棕色馬匹,駕馬朝着北方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