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步邁至天窗之下，林唯昭輕啟雙唇，複又合上，沉默了下，昂首道：“如果我們都能平安出去。若有機會，我會去看……”

鳳眼微眯，方笑古輕笑，問道：“一起？”

“一起？”眸光一動，林唯昭輕蹙眉頭。

不待方笑古再開口，蓦地收斂了神色，複又道：“你現在看到什麼了？外面有什麼？”

見他又躲開了去，方笑古搖了搖頭，轉頭又向窗外看去，“我們似在斷崖之上，對面是斷橋，斷得很徹底，而眼下有條河水。”

言畢，松開雙手，輕輕躍下，方笑古拍了拍手中的塵土，信步走至林唯昭身側，問道：“你們桃湖山莊有沒有什麼信号發射器，可以讓人來救你？”

林唯昭微蹙眉頭，道：“尺素，有聯絡的方式，不過她現在不在。因為你，将我帶走了。”

“如果想讓别人注意到這個荒廢地，該如何是好呢？”方笑古垂眸思忖，又問道：“你想到什麼好方法了嗎？”

沉默了許久。

“火……”眸中微顫，林唯昭喃喃道。

方笑古搖了搖頭：“這邊燃火，我們躲在水源處，靠着煙火引人注意，是不錯，但可惜這裡沒火。”

二人的交談又歸于沉寂，皆是低頭思忖。

“林兄，秦彧那個人，很在意你嗎？”方笑古不知何時轉到了桌邊，随手撥着那些畫卷卷軸，疑惑道：“這裡放了這麼多你的畫像，很難說不在意吧？”

“我不知……”林唯昭頓了一頓，旋即遲鈍地搖了搖頭，“畫上還有藏着的詩句……”

“少年但飲莫相問，此中恩仇亦難言，天不遂心人意亂，今朝惟願早遇君。”方笑古半眯着眼，對着月色，手持展開的畫軸。

沉吟半晌，收回畫軸，方笑古忽道：“林兄，我可否冒昧一問。”

“請……”頓了一頓，林唯昭不由蹙眉。

方笑古目光沉沉，靜靜地凝視，不急不緩道：“這個秦彧，究竟為何将你擄來此地？”

一陣沉默後，林唯昭似秋水的眸子微微一動，悶聲道：“我不知……我們是否算得上生死之交……也不知究竟如何才能識人認心……”

顫抖着撫上指根的戒指，他倏爾擡眸，輕聲道：“但我亦不想草木皆兵……”

順勢将手中白玉戒指脫下持于指尖，頓了一頓，伸手拿至方笑古眼前，林唯昭坦然道：“他為這個……桃湖山莊得以控制朝堂廟宇的關鍵……”

“你對我，一點都不做防了嗎？”方笑古蹙了蹙眉頭，雖然對那枚戒指感興趣了很久，但眼下卻也隻是淡淡掃了眼。

将視線重新投向林唯昭似秋水的雙眸中，他沉默了下，繃着臉，沉聲問道：“你不怕我除了陰符經外，同樣觊觎你桃湖山莊的機密嗎？”

“做防嗎……或許應該……”雙眸微顫，林唯昭攥緊戒指握于掌中，不由失笑道：“十年光景培養的信任也可以轉瞬崩塌……

“做不做防，又有何區别呢……”

眯起了雙眸，方笑古蹙起眉頭，一臉嚴肅道：“你這樣，就随便輕信他人，怕是活不到問道大會。”

忽而擡眸，雙目澄澈如星似水，深吸了一口氣，林唯昭淺淺一笑，唇角有些發抖，“你一個如此肆意灑脫，寄心天地，縱情山河之人，若被我手中這區區權利迷了眼，豈不是顯得你平庸且無趣……”

擰起眉頭，方笑古張了張嘴，論他如何能說會道，此刻竟是沉默起來，隻覺胸中有塊許久未熱的冰寒之地有了松裂。

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右手忽地被冰冷的東西觸碰，蓦地一怔，他回過神來，卻見林唯昭似要将那枚白玉戒指套在了他的拇指根上。

臉色一沉，一把拽住林唯昭的胳膊，猛地制住他的動作，方笑古擡眸：“林唯昭，先前你給我岑寂劍也是，總是自以為是地自作主張？現在又要把這東西也一并送了我？你家裡不是山莊，是開慈濟院的嗎？”

林唯昭垂着腦袋，看不清表情，微微搖頭，隻聽他聲微言輕地喃喃道：“我……不想……這個……”

“什麼？”那聲音方笑古根本聽不到，俯身側耳地靠近林唯昭的唇邊，未待他再聽到隻言片語，卻隻能聽到劇烈咳嗽聲中的嘶鳴音，聲音又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