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唯昭攥緊缰繩，試圖再次牽馬轉身，卻發現這棕色馬匹似是被吓破了膽子，一點不肯再動半分。

倏然擡眸，蹙起眉頭道：“如果你是為了陰符經而來，那你大可放心。我已經默好了一份，壓在了房間的枕頭下。但我想，以你的聰明，即便我不說，你也能找到。”

“何時？”方笑古訝異，竟是已經寫完了嗎？

“你走後。”一諾千金本就是他的準則，隻是這次之所以行動如此之快，也是想感謝方笑古先前在洞穴之中的相助。

擰起眉頭，林唯昭牽起缰繩，不動聲色地再次引馬，這次那馬稍微動了一動，沉聲道：“如此一來，你既已得陰符經，不必再跟來。”

“我沒跟你說陰符經。”輕蹙眉頭，方笑古一蹬馬磴，趕着絕影立刻朝着那人又近了幾分，兩馬緊緊挨着，側身相反而立。

眼疾手快地奪過林唯昭手中的缰繩，制住那棕色馬兒的再欲揚起的馬蹄，揚聲道：“你中了迷煙，還這般不要命地騎馬！想摔死嗎？”

“我有分寸！”再次被那人制住自己的行動，林唯昭眼神一凜，瞬間手下化勁，翻掌而上，迎着方笑古推掌而去。

望着那近在咫尺的掌風，方笑古雙眸閃過一絲陰霾，卻又轉瞬即逝，忽地閉了雙眼。

“你！”林唯昭臉色一變，本以為那人會如往常一般身形靈敏地閃開，卻不料，他竟不躲不閃地正面直承一掌。

眉頭一緊，方笑古徑直從馬上重重地摔下，須臾間，便從口中吐出了鮮血。

見狀，林唯昭不由蹙起眉頭，立刻松開了手中缰繩，慌忙從馬上翻身而下，急道：“你為何不躲開！”

緊皺着眉頭，方笑古以手撐地，癱坐在幹裂的地上，眸中寒光炸起，伸手揩過唇角的血迹，心道：“方才林唯昭的一掌，根本無幾分内力，卻竟是被直接打下了馬，怕是先前心脈受損後，一直未能好好調整，又頻繁亂動内力所緻。”

再一回神，就見那一抹藍色的身影，腳步匆忙地來到了他身側。

半屈着膝蹲下，林唯昭蹙着眉頭，扶着好似受了重傷的方笑古，焦急道：“我掌中并無力道，你怎會這樣？”

頓了頓，似又想到什麼，林唯昭立刻從長袖中取了一瓷瓶，倒了一粒藥丸出來，遞到方笑古唇邊，蹙眉道：“這是先前那老郎中給的還魂丹，我已服過，确實有益，你先吃了。”

見已被他察覺受傷，方笑古眼波一轉，不再遮掩，不疑有他地一口含住林唯昭拿着藥的手指，連着那藥丸一并吞了口中，不待那人疑惑，便張開了嘴。

将藥咽下後，又一頭癱倒在了他懷裡，低聲道：“頭有點暈。”

見他很是難受的模樣，又擔心是方才自己一掌所緻，林唯昭便隻好由他靠着，蹙起眉頭，追問道：“難道與你先前發作的寒毒有關？尚未恢複嗎？”

聞言，正了正身形，方笑古半坐起身，如黑夜的雙眸閃着微芒，沉聲道：“應該是方才為了追趕上你，加劇了傷勢。”

“不用來追我。”雙眸一顫，林唯昭蹙起眉頭，歎了口氣，提醒道：“陰符經已經給你了，我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你不用再做這種多餘的事了。”

“多餘？”方笑古耐下性子，反問道：“你的價值？”

“難道就因為那個陰符經？我不否認，當初接近你的時候是有過算計，三番五次地試探你，一心隻為陰符經。我确實有些過分，可以向你道歉。但我現在如何對你，與我當初為何接近你有何幹系？”

“……”擰着眉頭，林唯昭低頭思忖，發現方笑古說話滴水不漏，但總覺得被他帶偏了。

不等林唯昭質疑，方笑古蹙着眉頭，繼續道：“你方才這般沒了命地逃跑，難道還因為柔娘？”

林唯昭輕蹙眉頭，擡眸道：“半夜裡，母子二人行迹詭異地出現在我房内，你娘穿着夜行衣，又莫名其妙對我放了迷煙，我怎麼可能不跑。”

方笑古忽道：“以我的功夫，若當真想要殺了你，你認為你能受的住幾招？”

“我為何要等着被你殺？”林唯昭擰起眉頭，見他那很是自信的模樣很是不悅。

“隻是舉個例子，若是我想殺你，或是我那個不靠譜的娘真的想殺你，都不必多此一舉，把你迷暈。”

蹙着眉頭，林唯昭小聲嘀咕道：“我怎知你們把我迷暈後，意欲何為。何況你現在身體狀況，确實不如先前……”

“你以為我會意欲何為？”不由挑起眉眼，方笑古搖了搖頭，輕笑道：“若我當真要意欲何為，需要把你迷暈嗎？哪怕我現在這受傷的樣子，你也沒有勝算吧？”

“我不會乘人之危，自然不會對你怎樣，你是如何，我不确定。”林唯昭仍蹙着眉頭，但是雙眸的怒意，漸漸轉弱，又問道：“何況，你娘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又是想做什麼？”

想到柔娘，方笑古不由伸手扶上了額頭，頭痛道：“她确實有錯，我都沒有料到。她之所以會穿着夜行衣，還給你撒了迷煙，隻是因她一時興起，想給你量量腳的大小，她想親手替你做雙鞋。”

“做……做鞋？”這個理由，林唯昭是萬萬沒想到的，強壓震驚的神色，疑惑道：“為何給我？”

“本來她隻想給我做了一雙，但見你無鞋穿，就想順便一道做了。”

“為何不直接來問，卻要如此偷偷摸摸，還要給我下迷煙？”

“因為你長了一張會直接拒絕的臉，下迷煙也是怕你發現後抗拒。她雖給你用了迷煙，但那迷煙的效力是最差的，常用來助眠，不然你怎麼可能有力氣駕馬疾馳這麼久，卻還沒突然睡死過去。”

“……”

方笑古擡眸，見他神色有些恍惚，輕笑道：“林兄，你對他人的善意，也這般辜負嗎？”

“我娘還在客棧等着，她讓我帶你回去，想同你當面解釋，同我一道回去，如何？何況你還有傷要養。”

“……”

林唯昭一怔，一陣風拂過，吹起他雙鬓的發絲，那秋水的雙眸也微微一顫，頓了頓，卻又搖頭道：“不必，誤會既然解除，你們的好意我也心領了，我會自行離去，一邊養傷一邊找尺素他們彙合。”

眼波一轉，方笑古立刻問道：“但你出門匆忙，帶着那千針散的止痛藥了嗎？若當真要出門遠行，還是随我回去取了再說。”

“為防突發情況，那些藥物我一直随身攜帶。”

見他準備如此周全，似是早有打算，方笑古鳳眼微眯，漆黑的雙瞳精光一閃，忽地又頭一歪地倒向了林唯昭的懷裡，

蹙着眉頭，緊閉雙目，有氣無力道：“林兄，我快撐不住了……”

隻覺身上一沉，林唯昭的胸口被那人死死貼着，即便垂下頭，也看不清方笑古的神色，思忖片刻，猶豫道：“那我把那還魂丹留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