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被吓得還沒恢複過來?姜桐懷疑他精神有點不正常,至少現在。
“你父母,他們活着?”封直問道,幽暗眼底閃過一道厲光。
“是啊!”在兩人似若傻眼般的目光下,小皮子極然歡快地點頭承認,又掰出了指頭:“不僅小人的父母,我阿兄也尚在人世,我們一家……”
一個個意料不到的活口從他嘴裡冒出來,封直越聽眼裡寒光越盛,看得小皮子捂嘴縮脖,猛咽口水。
“小人是說錯什麼話了麼?”看似機靈的猴腮實在單蠢至極。
“沒,沒有。”姜桐僵然擠出一個笑臉。
“我知道了,郡主和使君肯定以為家裡就剩小人一個人了,剛剛小人就想說帶着全家報答郡主之恩,可是使君不讓小人多言,小人從未想過隐瞞此事!”
呆呆反應過來,小皮子懊惱地捶了捶腦袋,可氣自己愚笨。
這鬧得什麼烏龍,還好解釋了開。
若再晚些,不懷疑封直真的會讓李家莊隻剩一個活口,這可怕的眼神沾上了妖異般的猩紅,跟那野獸,像是要吃了人一般。
難怪小皮子是怕得要死。
“外人皆看李家莊之村民全遭了賊匪屠殺,沒想到,還有你們一家活口。”姜桐唏噓感之幸運,倒越發覺着這小皮子是個神奇的存在。
“是啊,小人一家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小皮子呢喃點道,又顯現出了幾分悲傷茫然。
從他嘴裡緊接,姜桐和封直也曉得了其家門背後可憐故事。
貧下普通大體如此。
因病而緻窮苦,窮苦而犯其病,循環往複人沒家垮。小皮子一家為給家老治病而欠下巨額債務,實在窮途末路,才起狠心偷往深山謀财,可現實是殘忍的,若沒有遇見胖掌櫃,這一家子是鐵定一早化身白骨。胖掌櫃所言不虛,他不僅出錢救了這一家子性命,還替其等還清了債錢,雖然身上還背着債,但換了這個胖掌櫃緩和,讓他們總算有點喘氣的間隙。
要說丢下小兒不管,事實卻并非如此。
給小店打雜還錢不知要到猴年馬月,這老父母便狠心一決定,帶着大兒外出闖蕩讨生活,将小兒也就是小皮子留在胖掌櫃店裡,是為還之債恩也是保其安全。
“我們掌櫃,小人一家欠了他太多,郡主要替小人贖清,隻怕要好一大筆……”小皮子臉皮窘紅,真有無地自處。
“我既答應給你自由,便是說到做到,你隻管放心。”姜桐承諾給道,決不食言。
小皮子眼紅再泛起,想想還在外面受苦的老父母,即便再覺零落難堪他也不會推辭了這從天而降的大餡餅。
這是能救他全家的!
“多謝郡主,也也多謝使,使君……”這一回結結巴巴,小皮子鐵了心即要下跪道謝,姜桐沒再好阻攔,隻得任其順心而為。
一番下來,竟是什麼有用的都沒問出來。
封直摔袖冷哼一聲,好是潇灑的樣子,頭也不回地就走了。姜桐知道這人心裡藏火,帶上小皮子她也沉重地緊跟在了身後。
不可能耗費時間繼續待在李家莊,所以接下來,應該是返回沣縣城間。
至于小皮子的老父母,據其道說遠出闖蕩,但實際走出去至多也就在周圍鄰縣内。小皮子沒有過聯系,隻有阿兄偷偷回來看過他一回,若無大事,那就不再見,若出生死大事,那麼一家人必定會返回老家老屋,相見齊聚。
此番小家雖未出事,可是李家莊這一大家出了這麼大之血禍,小皮子料定父母阿兄定會回來老屋,所以即使害怕,他也要待在老屋子裡等着家人回歸見面。
然而現在的情況,小皮子一人是不能再李家莊等下去了。
因而便想了個法子,在入沣縣境内的必經之路上等人,這也便是可以了。封直有不放心,可礙于身邊暫無人可用,也勉強同意小皮子此個主意。但若歸根究底來講,還是因為從疾生這裡探尋了入口端倪,這才有任由小皮子之舉。
長空下的兩更天,兩人星夜奔馳,泛起了一帶的風吹草鳴蟲啾啾。
姜桐深深地打了個呵欠,她探出腦袋,回眼看向李家莊方向,那可真是被一片,不,是一大連派的宏偉山勢籠罩。矗立于天地,也可說它上至雲霄,也可說它直通地府。以晝夜分陰陽,此刻那便是陰中之陰,莫非地門正大開,順山而出,怎麼讓人有些陰飕飕呢?
姜桐搓手搖頭一陣,趕忙排除此等雜念,真是被胖掌櫃那番胡話影響了。
“為何那麼執著于李家莊呢?”
望之出神,姜桐不禁冒出這個疑問。
想了挺久,也沒有得到解答,而前面忙于趕車的封直聽她閑話嘟囔,直接抛了個冷眼,再行快馬加鞭。
咻咻咻,嗖嗖嗖,天色将白灰白間,一陣踏踏馬籲聲靠近了城門邊邊。
封直拽緊僵繩,小馬兒慣性一沖,這下正是驚翻了車内困眼迷蒙的姜桐。撞之傷口疼痛,腦子也不需要緩緩,這就即刻非常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