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步跨過來,順意地跪桌旁,是打算給她扇。
......
祁聿盯着他,不知怎麼辦。
頹然搖頭,陸詹事真死不瞑目,生了這樣蠢的兒子。
但......祁聿瞳底描繪此人,陸斜姿容即好、神情亦佳,眼底溫潤色俏出媚。
這張臉湊近看是挺驚人的,陸斜蠢笨可實在漂亮,做個消遣玩意是不錯的,還能給她擋災。
依着累年敏銳,她擡手掐住陸斜下颚,将人扯到眼前。
用隻有他們兩人聽的聲氣:“考慮考慮,三天内将你本來面目給我瞧瞧,我不喜被哄,或者在我手上藏緊些。我被戲耍了是會殺人的。”
她還是覺得陸詹事生不出陸斜這種性子,或者說他能從三個月前活到現在,不能是這樣性子。
或許她不是陸斜随意求扯的人,精心挑選的也不一定。
祁聿陰冷獰惡聲連同诏獄寒氣往他.血.肉.縫.裡釘,胸口壓得喘不出氣。
陸斜揪緊衣裳:“奴婢不敢。”
程崖看他們,周圍地上還是新鮮熱乎的肉泥血糊,四處峥峥帶血刑具,怎麼氣氛陡然......
“這位是你昨日榻上之人?你們現在是在......打情罵俏?”
诏獄刑開至今,敢在這處打情罵俏的這是首例,活久見。
祁聿撿起筆往程崖臉上扔。
“都指揮使瞎了?老子在訓兒子,你見過跪着打情罵俏的。”
怎麼沒有,煙花巷小相公館裡别說跪着,那打情罵俏的姿勢可多了。
程崖瞧眼氣窗,“我用膳了,一會兒再審,人還多着,不急這兩刻殺——”
‘殺’這個字在祁聿幽然眼底漸漸消音。
程崖心澀,這是怕詞吓着人?還說不是打情罵俏!
這幫閹人自從身子不全後心思尖酸狠辣,他懶得理睬這群太監互.暖,太惡心了。
程崖聲音僵硬。
“祁随堂,今日甲一那間大概不到子時就斷氣,你進去應該睡得好,留你了。”
一聽有間新鮮斷氣的牢房,祁聿眼睛亮了瞬息,“多謝,屆時幹草叫人送些進去。”
“我如今動不了,還煩請膳送進來吧。”看眼陸斜,“兩份。”
可想着陸斜早年也是金尊玉貴的長大,蓦然封口,瞧着他不是滋味。
陸斜聽着這段内容直覺幻聽,“你要下獄了?我沒依仗了?”
他聲音下有種‘她沒用了’的感覺,這話是連婉轉都不會,這麼爽利的削直了捅刀殺人心麼。
祁聿一瞬間還真以為自己真下了大獄,被陸斜稀爛直覺給逗悶了。
翻了手上案詞,囫囵‘嗯’聲,“這段時間回不去,你來诏獄與幹爹同吃同住伺候伺候?我招你做兒子,總要有點用吧。”
這像試他。
陸斜毫不猶豫:“好。”
祁聿簽寫了一上午口供,手寫累了,筆眼下也飛了。
扭頭趴案上,卷宗糊一臉,打算小憩。
肩頭突然披件柔軟,刹那溫煦過身,她輕輕扭頭,眼底無盡晦暗,比诏獄還深。
陸斜垂目,小腹抵着一柄他看不懂的刃,窄長、鋒利、幽綠,這是嵌了毒的利器... ...
祁聿耳旁懶腔,完全聽不出意思:“下次靠近幹爹先出聲,失了手便是你的死數。”
陸斜聲音顫顫,“是。”
手上動作僵在他肩頭。
一隻冰涼的手扯下他動作,“诏獄飯菜還不錯,拿了回去吃,這裡不幹淨。”
他凝噎半口氣,“我幾時來诏獄陪幹爹同住?有空收拾幾件衣裳過來嗎。”
祁聿一下忘了逗弄他這茬,“不必,我不喜歡與人同住,你回吧。”
“這是诏獄,不剮層皮都不錯了還收拾衣裳?诏獄你家開的?程崔都不敢說你這話,你好猖狂。”
陸斜抿唇,眼睛再度往下,那柄刃已然收了。
他沒看見眼前這人拔刃,也沒看見收刃,一切都悄無聲息,若不是這人手下留情,他真是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想起陸斜身上傷,祁聿轉頭,伏在案上瞧他。
陸斜乖靜跪在身旁,刑訊兩個時辰的刑架下血已經到了案旁,她的腿早透了血,再浸染也沒什麼舒服不舒服。
如今他膝頭也浸濕了些,常年聞不到的血腥氣今日好像格外重。
“我今日受了刑身子不爽,你去太醫院找位姓單的醫童,叫他不忙悄悄來直房候着我。”
“讓他多帶些化瘀的藥。”
“你受了内傷?杖還是鞭。”陸斜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直接出門,多問了這麼一句。
杖刑跟鞭刑用的藥不同,帶錯了,上身多受苦。
祁聿沒想到他辦事這麼精細。
“你受的杖還是鞭,便拿什麼藥。”
祁聿看着看着,心口紮了下,摁着胸腔裡的顫說:“這幾日,你住我房裡,别亂跑。我出诏獄時來接。”
目光劃過他頸子,想着他這張脊背,默然阖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