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在這間屋子裡經曆過太多情緒起伏,磁場也高低被影響了些,打從剛才進家門開始,樸晚又無端頓覺出幾分玄之又玄的糟心感。
她深送出一口悶氣,靠在一側等着理車的那位上樓。
有點久...
待對方跨門進屋時,擦手動作正處于尾聲階段,兩手交揉,似是要讓皮膚将本不多的膏體吸收幹淨。
護手霜的味道極濃,樸晚甫一靠近就聞了個清晰。
她本是想告訴程館長,冰箱裡那點手工馄饨存貨是江芥去年拿來的,當時也沒心情做下酒菜,開封後就一直在冰箱裡擱置了好幾個月。
盡管她樂于處理店裡的存貨,但對于家裡的冰箱,樸晚卻提不起勁來整理,這些凍馄饨是昨天上午的意外發現,至于存放多久這茬,她也是剛剛煮水時才回味起來...
貴人多忘事,字面意思。
樸晚沒有急着跟她解釋馄饨的事,反而上前輕輕覆住來人的手背,以不甚清晰的力道将其包攬。
室内不敞亮,廚房的操作空間亮着兩盞工作燈,昏光暗影地全數虛虛映在背後。
她收攏指節,方向一轉,将之擡到鼻尖細嗅。
冷香氣勢十足,蓋住了先前用以淨手的免洗酒精,再之後...
還混着一點點煙草味,指根處。
逃不過樸晚的鼻子。
印象裡程莫霄抽煙的次數不多,沒記錯的話,去年關店時候一次,等自己時候還一次,排煩解悶?消遣時間?還是單純有瘾?
她摸不清。
不過以這個頻率,肯定不是煙瘾...
“吸煙了?”
樸晚開口雖是随意,卻帶了難以掩飾的了然。
“嗯,隻抽了一根。”對方無意隐瞞,尾音纏在氣聲裡有些沉,眸色暗暗回問道,“味道還大嗎?”
人倒是誠實。
話題一經翻過,就再沒繞回去的必要,樸晚無意揪着動機不放,順着對方又接了一句。
“不大,再說了沒人貼着你聞...”
“那你呢?”
這句話自帶的歧義感太重,加之程莫霄面上一如往日那樣平靜,更是讓人摸不清這背後的具體用意。
“我...我又不算在内,我這是檢查...”
同樣是三個字,還是白天這人吐露出來的排列組合帶來的餘波更強烈些。
愛不愛什麼的...
“剛才不是答應你要煮小馄饨嗎,結果我沒留意,這包開得太久,最好還是别吃了。”樸晚岔開話題,側頭看了眼扔在台面上的包裝袋,用認命般的語氣又說。
“要不我陪你出去吃吧,你都還沒吃什麼...”
“好。”
程館長應允得沒有絲毫猶豫,趁樸晚一瘸一拐地捎帶廚餘垃圾的空檔,她環顧了一圈不算亮堂的客廳。
客廳留了盞落地燈,屋内昏暗,室外也黑蒙蒙,對面樓的住戶隻有幾盞疏光,四方八面,缺少了些許煙火氣。
一低頭,她就瞧見了被擺到客廳中間的垃圾桶,裡面的黑塑料袋還是自己昨天套上的。
内置垃圾尚不算多,程莫霄本着順手的原則,将袋子輕輕摳着一邊拎起。
輕飄飄的,裝了些布制品。
有且隻有布制品。
碎布。
她對着内容物反應了半秒,突然被隔屋另一聲問住。
“這個時間點去餐廳人多,還沒提前預約,要不去商場...?”
附近有個集合商貿中心,其中兩層樓全是連鎖餐廳,然這個時間點着實尴尬,停車...
程莫霄看了看表。
不好停。
她利索地紮緊袋口,草草驅散此前疑惑,轉頭換了一張臉。
“别去商場擠了,這個時間停車場位置都離電梯遠,去小店吧。”
程莫霄目光鎮定,又補了句解釋:“程莫霖總念叨有家小店,味道不錯,人也不擠,走嗎?”
樸晚沒有拒絕,任着對方提出選項,再由着對方做好決定。
于自己來說,吃什麼都行。
在樓下将對方手中的廚餘垃圾一并接過,程莫霄随後遞過車鑰匙,“你先上車,我去後面丢垃圾。”
确定人已經朝着反方向漸行,她才丢了其中一份,将另一部分悄悄塞進了後備箱的隐蔽處。
砰——
阖門之際,車身也跟着晃了兩晃。
“拿了什麼東西啊?”
“喏,給你帶了瓶水。”
司機朝副駕駛手裡塞了個擰到一半的塑料瓶,随即一踏油門,駛離樓宇。
她倆在路上稍微花了點時間。
既是趕着堵車的高峰時段,又是因為目的地确實距離樸晚的住所較遠。
小店的牌匾綴了一圈彩燈,店面小巧,裝修也清爽簡單,室内能供人坐下的座位有限,除了她們和另一桌食客外,隻剩下四五張空桌。
程莫霄沒說錯,位置偏,人也不多。
一碗招牌肉圓,一份熱湯雲吞。
兩碗熱食不多時便被呈上桌,樸晚撇去蝦皮,将湯碗朝另一位面前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