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

繁體版 簡體版
戀上你看書網 > 注腳 > 第107章 脫桎

第107章 脫桎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拿麸類過敏來說,這種過敏是對麸質裡的某些蛋白質不耐才有的生理反應,症狀種類也都分輕分重...”

她本身并不關心這類過敏細分,但考慮到程莫霄飲食上有這個問題,樸晚就特意去花時間做了些相關功課。

想不到有朝一日還能派上這樣的用場...

“有症狀就有應對措施嘛,「無麸制品」就是為了緩解這些人的飲食限制,提供一些避免接觸麸質的替代項。”

“成分上很多都是用米粉,澱粉來代替小麥粉,雖說不含麸質,但在口感和營養上略微欠缺,主要還是為了滿足特定人士的健康需求。”

“不過現在很多時候都把「針對麸類過敏人士」這個受衆前提簡化掉了,隻剩「健康」、「無麸」這類關鍵字,再加上一些探店啊,健身啊,養生啊這類流行趨勢影響,「無麸」就進化成了和健康挂鈎的标簽。”

樸晚陳述得有些無奈,繼續又道。

“很多人會把「無麸」直接解讀成更健康,那相反,含「小麥粉」就自動對應不健康,再之後,就粗暴地總結成所有無麸食品都要比含小麥粉的食品更健康...”

“一刀切下來,像「無麸」這種商品标簽就從專門用途簡化成了帶偏見色彩的刻闆概念,很脫離貼标簽時候的出發點...”

費瑛神色默了片刻,似乎又在竭力消化她剛才所說...

話題也點了,答案也給了,談不上偏離提問重心,卻和預期的回答方向仍舊有些出入。

本以為稍有推進,問答進入終章環節,可樸主廚開口一拐,又把話題兜回這種“文字遊戲”裡。

回答永遠落進廚房,不願正面回...

“但給人的标簽就很帶主觀色彩。”樸晚姿态松了些,一小會又添了半句,“不會像商品成分那樣把層次分的很清晰。”

主持人尚未确定是否要加入進銜接詞,隻順着話音禮貌地點點頭,以示還在傾聽。

“許多标簽都是憑第一印象貼上的,判斷的标準也模糊,到頭來偏見滿滿,背後的刻闆印象都能熬一大鍋了。”

她又笑,“我們這行比較幕後,性别陣營啊,分工啊,資曆論啊這些遺傳病曆來都蠻頑固的。”

“像女主廚不夠可靠;女性應該回歸家庭廚房;年輕廚師沒有領導能力;還有什麼法餐賽道不夠愛國這樣那樣...”

笑裡藏着一絲難以讓人察覺的心累。

然而樸晚沒有在鏡頭前陷入半分自憐,篩了些說出來也不至于摔飯碗的刻闆認知。

“女廚師被困在性别标簽裡要拼命證明自己,年輕廚師因為資曆原因要熬晉升機會,那要是「年輕」和「女性」這兩個标簽疊在一起的話...”她似笑非笑,蜻蜓點水般選了最兩個顯眼标簽,至于國籍,膚色,長相這類更進一步的歧視問題。

女主廚,亞洲女主廚,漂亮的亞洲女主廚,在男性職業帝國裡的漂亮的亞洲女主廚。

因為荒誕又荒謬的罪名就被排擠出局。

動了誰的蛋糕?

倘若自己這麼銳利地捋下去,不僅會在這裡激化争議,還少不了被扣上不分場合賣慘的帽子。

又不是必須給出立場的社會演說,幹嘛把這種是非帶進美術館呢?

複雜議題前,中立地呈現事實比主觀表态更好用。

樸晚先前還懷疑這番言說是不是有些高高在上,不過剛才自己已經給出了相應答案,至于這部分...

「答案不合口味我們會做剪輯...」

小程館長也有這樣說過。

主廚定了定神,話鋒一拐,笑着把内容的尖端快刀削去,“要是「年輕」和「女性」這兩個标簽疊在一起,他們就會經常拿出一個笑話。”

“什麼樣的笑話?”費瑛的追問幾乎緊粘着陳述的尾聲。

“Why did the crêpe get a promotion?”(松餅為什麼能高升?)

“Coz it was always on a roll.”(因為它們總是卷成卷/走當頭運。)

主持人似有不解地眉頭擡起,靜待下文。

“他們會覺得是松餅的運氣大過其他原因。”

“不過在做松餅的時候會用到牛奶和小麥粉。”樸晚一邊講,一邊笑意明媚地轉轉手腕,把聽似科普性質的内容叙述出幾分诙諧。

“牛奶裡的乳清蛋白和小麥粉裡的還原糖,就是因為在高溫下會有美拉德反應,才使得松餅能被烤制出很漂亮的金棕色,不過這個過程裡可能還會産生糖化蛋白,對一些人來說是相當嚴重的過敏原。”

“尤其是那些本來就對牛奶敏感,但對純小麥不過敏的人,會高度警戒這類組合——”

由于記挂着能靠後期剪輯來修正删減,樸晚便稍稍揣起些猶豫,底氣也足了不少。

“畢竟對他們來說,太容易被刺激到免疫系統了...”

雖然挑得大多仍是些浮在表面的公認事實,可觀照角度已經比一開始深入了不少,然利益相關在先,樸晚許多話不便說滿。

其實這些限制不止後廚,在任何固步自封的行業裡都有可能普遍存在。

或者說,這本就是大環境年深歲久孕育出的畸胎。

肩不并肩,目不接目,形貌不諧,身負畸态,卻蒙衆生厚愛。

怪。

她沒想在這些糾葛裡耽擱,主持人卻像怕人跑了似的趕着話題逮上來。

“在你過去的職業環境裡性别比例會特别失衡嗎?”

怎麼隐約記得這内容說過一次...

樸晚禮貌地擡了擡唇,遂把事實講出幾分實落,“從前中央廚房裡擔要職的男女占比差不多是...八比一吧,甜品和前廳那邊應該稍微均衡點兒。”

“那在安排職位時,會不會存在因為性别導緻的特定崗位安排?”

費瑛又跟,“比如女性通常被安排在前廳服務工作這種?”

哈?

話題剛落地便催得人氣血上湧。

樸晚原地噎了幾秒。

“現在大多數餐飲人的職業規劃都挺明确的,尤其是在星級餐廳,後廚和前廳本來就是兩個職業方向,所以一般不會因為性别偏見特意安排崗位,也沒有誰規定女性一定要做前廳。”

“不過你說的這類一刀切的話倒是常能聽到,什麼女性适合前廳,男性更适合後廚之類的...”

她語間輕歎,半開玩笑地無奈道,“光靠性别來安排崗位太武斷了,理想的職場環境應該關注個人能力、經驗和雙方實際需求,用這種先入為主的偏見來判斷,尤其是對那些同樣有能力也有韌性的女性來說,真的不公平...”

陳舊話題越嚼越幹燥,樸晚說到最後也乏味地搖搖頭,随後意識到什麼似的突然止住了話頭。

糟糕...

光顧着一時憤慨,會不會顯得太愛說教了?

還有——

雖說是指摘的是行業缺陷,卻也同時是自己職業生涯過去的一部分經曆,那現在是要為彼時的樸晚出頭,抨擊行業環境,還是說應該就地感性起來,哭訴職場不易?

她沒有答案,更不想借此談論起自己的事。

那這些個人主觀色彩太濃的發言,是可以和後期商量剪掉的,對吧...

樸晚不免有點兒心虛。

見人不再繼續,主持人也語氣凝重地跟着過渡,“性别偏見确實是職場一個突出的問題,即使在旁觀的角度,也能感受到這種标簽化帶來的不公平,那除此之外我更想知道...”

“你有沒有擔心過去的其他經曆,會讓你一直難以被其他人真正理解和認可?”

其他經曆,什麼經曆?

還能是什麼...

沒揭名,沒表姓,她卻一時間不知道該拎出什麼樣的反應裝下去。

問題初聽之下似乎沒有明确的針對性,不過是湊巧問到了個本就有争議的人物而已。

鏡頭向來是很鑽牛角尖的大判官。

被問到這種話題,不可以任意容色...

思及至此,樸晚忽而釋然地笑笑,放棄搬那些玄奧的類比,隻坦誠說。

“這個擔心肯定有過...”

“畢竟整件事對我影響确實很大,工作、生活都輻射到了。”

她眼中随之溜過一刹清明,不言多,語氣下抑,意欲就此揭過話題。

“感謝您能分享感受...”費瑛穩住局面撿回主導權,語氣關切一轉,“那作為職場前輩,您會給那些即将入行或有意從事這個職業的年輕女性什麼建議呢?”

“我的建議...”

“嗯...别把太多精力放在自證上,偏見總會有,關鍵是堅持下去,提升自己。”

樸晚一副過來人姿态,從容轉笑,“你們本來就有打破天花闆的潛力,真的不需要一直試着去向别人證明什麼...”

夠多了。

再說容易會顯得教條,她言辭有度,自認如今沒什麼指點的資格。

“說到打破天花闆,那我想了解一下,假如現在讓您用一個詞來總結你過去的職業生涯,你會選擇哪個詞來代表自己?”問題去了又來,隻不過比上一次多了個清晰的限定區間。

“嗯...”樸晚挺了挺腰,眼睫卻是輕垂。

本來告知是一場不會耗時過長的小型訪談,彼時話題就由此開始深入,再接着自己便躊躇在好多個帶陷阱的二選一裡。

當真久了。

腦子也好累。

她有些疲于綴詞,隻在呼吸之間稍整神色,笑若淡月穿雲,“...一個詞的話,那就「樸晚」好了。”

對話部分也至此收尾。

不遠處的回傳設備前,有人霎時神情溫雅,面露和煦。

愛人如養花。

她的這盆,好像終于返青了。

...

爾後主持人出于展品介紹的目的三兩句概括了背景畫作,提及滴畫這種抽象藝術在傳統審美上的颠覆性,至于藝術作品如何與問答主題呼應,這部分樸晚并未留心,隻打起精神跟着費瑛的總結一同結束了錄制任務。

其餘的工作人員忙着現場b roll補錄,考慮到已經沒有需要嘉賓參與的拍攝,井旬便通知她可以提前離開。

那位程館長繼續小坐了會兒,一直捱到全部鏡頭結束,最初就沒有參與準備工作,她自然也不會加入當天的收工整理環節。

看似在這兒挂着個首日監工的由頭走趟過場,心遊萬仞,神馳八極,象征檢查一下各部分的拍攝進度,查缺補漏...

可醉翁所欣,還真就隻是杯中物。

程莫霄盯了盯表,笑意愈深,起身溫聲輕道一句,“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收拾完下午别忘了點下午茶,我請客...”

身後有歡呼低沉,又随着距離逐漸消遁。

她在走一條長長的通道。

訪談的安排程莫霄事先和餘琛商讨過,一些提問方向也在餘琛的建議下改成了所謂的二選一,按照醫生的要求,她沒有提前将内容告知樸晚,一方面有助于了解樸晚對自己的接納程度,另一方面,也能觀察她在面對突發情況時的應對機制,評估治療進展。

聽上去多少有點兒“假公濟私”的嫌疑。

但限時主題并不搶占其他藝術家的入館名額,最多給館慶提供叙事背景,況且這八個人選的投票過程是全館參與,壓根也沒搶着誰的利益。

盡管如此,接下來幾天的錄制安排也一律遵循着差不多的流程和尺度,緻力“一碗水端平”。

其實做到今天這個程度,她也說不清究竟是在補償樸晚還是在補償自己...

程莫霄本想着如果樸晚不排斥舊事,可以借着有所指的提問釣出她感性的一面,譴責也好,肺腑話也好,不管什麼答案自己都照收;倘若不肯,僅靠前面那些基本問答和對展品的二三解說,作為館慶特輯的剪輯素材也沒什麼問題。

方案二選一。

清水樹大招風,隻要自己用尖銳話題幫她鑽出幾顆火星...

但好像——

程莫霄門卡一拂,推開又一扇玻璃門,行步飄然。

但好像自己錯了。

而且不僅是自己,連餘琛也誤判。

低估了樸晚的開脫的本領。

這人把不想回答的問題全換到自己熟知的領域,比附離奇,讓人一時半刻跟不上,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與所有人預期中的煽情場面大相徑庭,每一個答案都讓人有些...

措手不及。

不過——

感應門察覺到來人,開了又合。

程莫霄走向前,伸手按下電梯按鈕。

不過給出的答案初聽似無關聯,再回味方覺其趣,不煽情,不賣慘,加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黑色幽默。

還有信手拈來的專業度。

這一份專業度,倒是完完全全印證了她那句「提升自己」的重要性。

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想到這裡,她的唇角不經意間揚起一個弧度。

機械聲迎面輕鳴,梯門徐啟。

“啊,館長好...”

清水辦公區沒有單獨的領導電梯,因此乘梯上下時偶遇館長也是常有的事。

程莫霄收了收嘴角,在剩下的笑裡硬塞了片刻威儀。

電梯自下層而來,裡崽側過身子,提着設備朝後自覺地退了退,給剛進來的人騰出位置。

卻在館長傾身站定時不自覺地襟了一下鼻子。

等等,這個味道...

深色帽衫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了連連看中消除一對相同圖案時的勝利音效。

铮——

...

前腳剛踏出樓層,井旬便手持文件夾快步走近。

“怎麼了?”

“基金會那邊要求的評審前期文件,今天是最後确認日期。”

“不是已經都答應了嗎?”打從應下程莫霄也沒把這事看得多重,老朋友,新地點,半老半新的藝術賽事。

就是趟常規出差,遠點兒而已。

“這兩份剛寄到館裡的原件需要簽字,法務已經看過了,沒什麼風險,您簽完我就掃成電子版發回去...”井旬端持着那份嚴謹,将細節盡可能在一句話裡交代清楚。

人還沒進辦公室,事務倒是跟得緊,程莫霄就手接過文件夾,草草翻了兩下——

「利益沖突聲明」。

她意外地在這份通常不會細看的例行文件上定睛頓了幾秒。

随着口袋裡手機提醒似的幾次輕顫,程莫霄才眉梢微挑,快步繞到桌前在末尾落了兩個花裡胡哨的簽名。

井助理拿着簽妥的文件匆匆離開,這一整周館内各部門都在為錄制活動大開綠燈,當日拍攝已經告一段落,程莫霄的日程表也餘下一片大空白,她索性摸出手機。

屏幕上盡是些軟件通知,夾在一衆軟件推送之間,還躺着條微信消息。

樸晚:【/定位】

這是最初場勘那天,二人在商場随意找到的果汁店。

...

消息去了半天,終于盼來回應。

發了個極短的語音條。

樸晚信手點開,緊接着迅速将手機底部的揚聲孔靠近耳朵。

“在路上,稍等我一會兒。”彼端有這樣說。

她挪下手機,屏幕上就隻有這麼一個短短的語音氣泡。

無多後話,樸晚又點開聽了一次。

語音經手機的音頻元件處理過一輪,聲音稍有失真的同時,也放大了那份虛柔...

号碼牌突然響起嗡鳴聲,仍舊帶了些比肩炸彈的驚悚感,果不其然地再度把她吓了一跳。

樸晚轉身急步去取回兩杯果汁。

一橙一綠,擺在面前鮮亮極了。

仿佛某些橋段情節在這場劇目裡又循環上演了一遍。

【綠的這杯留給你/圖片】

【路上|】

樸晚端着手機,任光标在句末閃個不停,字詞輸入也短暫地跟着頓了頓,接着下了好大決心似的才繼續打字。

【路上小心呀,老婆】

她輕輕扣上手機,剝開裹在吸管外的塑料皮,随後狠力戳開那杯橙汁。

啪——

樸晚跳出了那個循環。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