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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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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天色不明不暗,讓人分不清具體時間。

前廳幾個小姑娘早下了班,後廚也壓根不剩别人,整個店稱得上冷冷清清,唯獨後院偶爾傳些卸貨的雜亂響動。

然而樸晚絲毫不閑。

早上和程莫霄約好了不用來接,她這會兒正弓着身子用鉛筆在紙上勾畫,修改,甚至劃掉整段描述。

原本光潔的台面散落着幾碟經過精準分量稱重的輔料,水培小蘿蔔,嫩豌豆莢,一撮幹燥的橙花粉,以及小半瓶琥珀色的蜜醬,手下繪制的是道标注料比的慕斯前菜,經了三五次塗塗改改,最終用層疊的配料繪就了一個紛繁的春日小景。

「合适是合适,但沒什麼wow的感覺...」

打從韓鷗一口一個行家地給出如上反饋,她已經把自己悶在這裡琢磨一下午了。

春意繁茂,新綠蔥茏,這種季節應時确實談不上什麼創意,最多算是不緻失手的安全牌。

換言之,沒有菜單潛台詞,再者靠表象堆砌出來的叙事也不夠結實。

平平無奇。

昨天讓程莫霄品評,那人滿口泛泛稱贊,樸晚聽着籠統,權當情趣;可今早相關人士給了意見,自己又不得正視對這些故意忽略掉的“瑕疵”。

縱使這兩份菜單方向不同,可韓老闆說得沒錯,最能導緻沒驚喜感的症結在于,其中幾道是她大程度調整了職業記憶裡印象極深,卻被否定的素材片段。

有些是礙于技術限制而放棄的點子,有些是被呈現規則掐掉的實驗性組合,彼時自己在後廚的話語權不多,腦暴階段被斃就相當于永久擱置。

這次是恰逢時節,索性搬出點取巧的舊東西來用。

然而比起剛入行時的大膽銳氣,就算如今可以自由做決定,樸晚反倒傾向容錯性高的穩妥搭配,畢竟在真正的商業環境裡,經驗框架往往比靈性更能左右收益。

至于這份改之又改的選單,也沒能脫離開“經驗談”的桎梏...

思及至此,樸晚擡手把幾張草圖連帶着複刻出的母本一并夾在架子上,後退半步,凝視中帶着一種近乎空洞的呆滞。

在失神的刹那,她突然對自己身份的界定有些模糊,角色和責任被分割成了不同的面向,不确定究竟是主廚的身份對她來說更核心,還是扮演餐廳負責人的角色更多一點。

構思似乎又陷入了死局。

樸晚微不可察地向後松了松肩,像是要讓自己稍稍脫離這些牢籠般的思緒,可當下越理越亂,煩悶無從消解,她幹脆脫下廚師服,揣上從抽屜裡摸出煙盒和火柴,快步推開後門。

歘——

逃避也好,暫停也好,在明明暗暗的煙尾火光和夾雜着煙草澀氣的呼吸裡,抛下被無數選擇與可能性擠壓着的心情,樸晚端着臂,終于得以片刻平靜。

日光矜持,雲層壓得極矮,送貨的工人已經驅車離開,後巷靜悄悄的,一隻燕子自低空劃過,牽過一陣微弱的氣流,把覆在角落空箱子上的薄膜撩起細微的沙沙聲。

空氣裡暗含着一股厚重的泥土氣味。

女士煙本就細長,燃得極快。

她用拇指壓着食指關節輕輕摩挲幾秒,繼而利索地将煙蒂在牆邊碾滅,伸手拽開後門。

許是抽煙時過于放空,才會沒留意到前廳鈴铛已經響過好多聲。

再一進屋,後廚門口突兀地多了些交談和清咳的動靜,餐廳裡稀稀拉拉地進來一群人,繃着些公職人員标志性的精神頭,“喲,這兒打烊了?”

帶頭男人随意地掃了眼門上的挂牌,語氣裡透着點習慣性的威嚴。

樸晚歪頭一瞄——

場地剛還冷清,突然聚來了太多身份不搭的人,樸素的衣着和這地兒的裝潢顯得有些...

别扭。

小廟裝大佛。

她将操作台上的物件匆忙一推,胡亂扯掉夾在架子上的幾張畫稿,再把眉間的那點倦意藏穩,最後不忘朝身上猛噴兩下除臭噴霧。

稍作思慮,樸晚又一并帶上那根象征性的撐杖,快速洗了洗手,出來迎上一行人。

“久等了,抱歉。”

眼見着打頭深色夾克身後還站着幾位低聲交談的青年,穿着規矩,手裡都攥着本精緻打印的小手冊,旁邊有個舉着手機找角度拍照記錄的小姑娘,這是來...

上門檢查的?

雲隙間透射的光線橫穿玻璃,為這些人的到訪補上些零星的光斑。

樸晚也判不清楚來意,稍作介意地側身躲了躲鏡頭。

然而不管是為了迎合,還是為了出于經營的必要環節,有些流程自己注定逃不掉,隻是到訪的時機太湊巧,她暫時還不能确定自己有沒有完全處理掉煙味。

“員工都下班了,現在不是營業時間。”樸晚擠了份合理的笑意,目光斜掠過牆上的挂鐘,随後又朝上推推袖口,輕手摁下一泵酒精免洗,“快五點了。”

素白針織,發髻輕挽,沒有搶眼的飾品和妝容,把人襯的低調又溫柔。

她用詞清晰,話裡話外既沒有多餘的熱情,也沒有故作的冷淡,單秉持着一種職業化的分寸感,搭着瞬間被放大的酒精氣味補道,“三點之後不對外營業。”

“有個性,環境也不錯,嗯...異域風情。”

領導模樣的打頭男人有意松笑兩聲,言辭不乏些看圖說話式的敷衍肯定,連停頓都顯得刻意,他短暫地緩了一下,目光在室内四下掃過,落不到實處,反像是在刻意拖延似的開口,“這兒大師傅也不在?”

大師傅?

樸晚索性把自己徹底擺回負責人的位置上,跟着點了點頭,“嗯,也走了。”

語氣不見鋒芒,也聽不出具體态度。

空氣一瞬安靜,随後是一陣遲來的,試圖活絡尴尬氣氛的介紹。

“老闆娘,我這邊來給您介紹一下——”

老闆...娘?

這稱呼或許聽起來有種家長裡短的親切,可一落在她耳中,竟像是染了某種刻意的粗糙,和平日被喊慣了的「老闆」比起來格外不合拍。

剝掉一層分量,又粘死一層貼紙。

把自己不鹹不淡地從經營者的位置抽離開,強行附上不必要的裝飾,能在模糊重心的同時不忘捎帶些溫和的矮化的意味。

好比一把後廚極為常見的廚師刀,硬是被裝上個粉色愛心圖案的刀套...

是不小心的口誤還是潛意識裡的預設?

然而那股突如其來的辯解欲望,幾乎是伴着稱呼一同冒頭,卻又在瞬間消失殆盡。

終究隻是一聲稱呼,誰會在這種末節上較真?

再或許對方是環境慣性使然,未必存心冒犯,盡管樸晚如此自我開解,可其中于她隐含的意味,卻像風裡的一顆沙,細微,足夠讓她睜不開眼...

自己生平頭一遭對一個稱呼生出幾分難以名狀的反感。

興許是樸晚眉心的輕皺過于輕描淡寫,不耐煩的迹象太過隐晦,那位看似文員的小姑娘果真沒有察覺到其中的不快,繼續簡明地介紹來人。

“這位是劉峰劉副主任,在負責美食旅遊項目的相關指導工作,後面是青旅單位的幾名設計老師...”

來意已明。

樸晚勉強禮貌地和幾位被介紹到的“人物”握了握手,滿心隻想着盡快将這些上門添堵的訪客打發走。

大體都是些和善又陌生的面孔,擺着模式化的笑容跟大差不差寒暄,直到...

最後一個。

那人口罩掩鼻,帽檐緊壓,大半張臉被遮得嚴嚴實實,跟在隊伍末尾,低調得幾乎要被人忽視下去。

她動作随視線也一僵,神經轉而被一層名為條件反射的枷鎖牢牢攫住。

樸晚指尖稍頓,行若無事地縮回伸出去的手,登時換了副謹嚴的姿态點了點頭,而後目光順勢一擡,像是在有意無意地透過對方架在臉上的細邊鏡來核實某個朦胧的輪廓。

不是吧...

昨天才有個什麼什麼互娛,可剛才介紹說是什麼什麼青旅,任誰再有想象力,都不會把這幾号風馬牛不相及的信息和眼前拼湊到一起...

那一瞬間,壓抑頗久的排斥感急劇升騰,有如掀起擎天巨浪,将自己圍困得密不透風,樸晚呼吸猛地一沉,近乎本能地想逃到外面透透氣,可是周圍一衆人的目光不給半點能脫身的餘地,她隻好迅速調整姿态,将内心的翻湧死命按下,臉上維系着四平八穩,像一張硬生生拉平的紙。

用一顆尺寸不合的軟木塞,試圖封堵一整瓶蓄勢噴湧的起泡酒。

然而這份心情克制得實在辛苦,樸晚向下扯了扯袖子,欲意蓋住手臂上一層逐漸清晰的細小寒意,又聽一旁不知是誰提了一句。

“那個...我們能現在看看廚房和樓上嗎?”

“可以,不過合同範圍隻有外圈這一側,裡面的爐具不開放。”她嘴角仍示着公式化的弧度,從島台下面抽出一整盒鞋套,輕輕往前一推,“另外人多,最好先套個鞋套,衛生不太好清理。”

頓了頓,樸晚接着補了一句,語調裡還帶着點禮貌的強調,“我這腿不方便帶路,還得麻煩大家自己走走了。”

“不過需要我配合的,盡管提就好...”

樸晚句句撂得客氣,言辭平穩,語氣得體,即便那股強忍着的氣血幾乎快要沖到喉口,她也隻是用腳尖在地面上淺淺點了點,從表情到眼神,再次收斂至一貫的标準線。

好在把持住了。

樸晚當下還算拎得清,大家今天擺明了都是奔着一個話題來的,就算有人挑釁到面前,哪怕心下再不爽,可惡心錢還沒落袋,此刻跳出來硬剛不僅沒有一丁點兒好處,還會讓自己更被動。

更何況節目尚未開錄,一切仍有變數。

所以忍是目前唯一不會出大錯的選項。

不過這份忍耐壓得久了,心底那點排斥感也跟着潛生暗長,像一顆封閉的膿腫,日益膨脹,隐隐趨近爆開感染的風險。

而相較審慎的處理方式是,拿根細針在膿包未及顯著時先一步挑破皮膚,妥善進行引流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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