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同仙君一起走麼?”蠻奇七低着頭問。
龍太子睇着蠻奇七看了片刻,才收回目光開口道:“我原本就打算多留幾日。”還有一事他須得與狼王商量。蠻奇七已不再是當年那隻命懸一線的血狼,根基與野心皆是比得同輩山狼厲害,隻要多加教導必成大器。可他身為神龍無法教他使出妖狼之力,唯有狼王是最上乘的選擇。
既然蠻奇七一心想當上狼王,那他又如何不出一點力呢。
此事便連淨玉玦他都不好意思開口告知,仿佛一旦告知身旁親朋好友,他極力壓制的心思便将宣洩而出再無退路了。
淨玉玦自然不知他心中苦惱事,此時已随則今乘雲而去至得瓊霞過隙外。
瓊霞過隙于天之一線間,僅半人寬的山壁裂隙容得出入。好在瑤禮年幼體格小不受此約束,淨玉玦問過他意願後便從則今懷裡接過引以指使了玉子兒走在前頭,一手抱着引以真身一手搭在瑤禮頭上摸着他往裡走。随行的癸蛇皆已化回原形于前頭領路,直至出了縫隙眼前映入一片廣闊青綠好景緻時方才又一一化作人形。
本以為蛇居之處當是陰暗幽冷不見天日,可腳下卻是草色蔥郁綿延至深處,覆蓋山坡起起伏伏,青天碧光斜從高峰浩浩蕩蕩蓋下來添得草上半面陰陽。那陰處緊貼涼壁從不受光,便長出一片片赤色朱紅小果如血滴落草地間。此物正是淨玉玦欲向蛇王索求之物——但心漿。
但心漿不過櫻桃大小,淨玉玦側目看得片刻,向品司卻征得首肯後方才遣了玉子兒去摘了一顆來,低眉看了瑤禮片刻便送去他嘴邊道:“張嘴。”
瑤禮不知他何意如此,懵懵懂懂半點無懷疑張嘴将這蛇果含入口中嚼了幾下,當即皺起眉叫了聲苦。
“解毒之物自然苦。”淨玉玦摩挲手指擦去瑤禮留下的口水,又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瑤禮吐着舌頭又道一回:“苦。”
一旁則今略有驚訝道:“但心漿乃是長于癸蛇屍身上之物,我們向來不摘食。仙君這是何故?”
一聽是屍身上的生長之物,瑤禮的臉色當下就變了。
然而淨玉玦卻不在乎,若有所思道:“這東西對妖無好歹,卻是凡人手裡難求的解毒聖品。困獸谷外十分難尋,原來是因此果隻長于癸蛇屍身上。”
“我已禀明蛇王稱仙君此行來是為但心漿,她正在殿裡等候。”品司卻并不希望淨玉玦長留瓊霞過隙,便似有催促道,“請仙君随我去見蛇王。”
淨玉玦将引以托付給則今:“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便能動彈。好不容易帶他回來,你大可按照你的想法行事。玉子兒,看好亭涵,莫讓他被蛇咬了。”
“哦。”玉子兒聽得吩咐朝瑤禮身旁貼近過去。
則今見淨玉玦轉身跟着品司卻要走,立即追上兩步急道:“多謝仙君!我定不會讓引以無歸處。”
淨玉玦回頭睇向他,默然片刻才應道:“如此甚好。”
目送他二位走後,則今欲要請餘下一仙一人一鬼随自己前去住處歇息,豈料玉子兒貪玩,難得來到個新鮮的地方正躍躍欲探有趣之處,他便隻好招來旁的癸蛇作陪留下幾句叮囑自行先回了。
恢複蛇王之子的身份後則今住進了引以當初的寝殿中,雖非雌蛇無法繼承蛇王之位,可好歹乃是蛇王之子,成年前便仍舊會受到各方諸多照顧。曾經侍奉于引以身旁的癸蛇已悉數成了則今的仆從,便連寝殿亦是按照則今的喜好與習性變了模樣,冷清空蕩得隻餘下窗前的床榻與牆角帶香的衣櫃。
他在地洞裡生活的那數百年,身外之物便唯有這些。
被放于榻上的引以看着物非昔日的陳設隻覺得心中堆滿枯黃的落葉,思緒隻稍一動便傳來咔嚓的聲響,明明很吵,卻顯得格外寂靜。
“你的東西我本來打算替你留着的,可……”則今坐在它旁邊背靠窗戶道,“不過之後會慢慢添置,權當是重新開始。對了,仙君說要一盞茶後法術才會解開,你先休息,等你能動彈了我帶你去見梅羅。你們以前十分要好,她定是開心見到你回來。前些時日梅羅剛受完禮,再過五十年她便會去蛇王身邊與另外幾位後繼者們一同等待王選日,到時說不定會指名你做她的侍衛。我聽說梅羅的貼身侍衛已大緻定下由品司卻長老擔任,那時你便能與他——引以,你能動了?”
對則今異想天開的話早已不勝其煩的引以在法術尚有餘留時便強行催動妖力展開身體緩緩往前爬。則今根本不明白,當年最先對他冷漠以待的便是梅羅與品司卻,眼下要叫他回來與品司卻一同做梅羅的侍衛,那還不如變成但心漿的肥料土壤來得更好。
它爬得格外艱難,則今又将它抱回來放于榻上用手按着皺眉道:“你想見梅羅麼?等你身上法術解了我再陪你一起去好不好?反正日子還長,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引以惱他,更是惱淨玉玦,遂張嘴一口咬在則今手背上釋出體内儲存至今的全部毒液。
失去蛇毒于癸蛇而言着實過于危險,本是不該如此莽撞的。仙術解除恢複妖力化回人形的引以總算是心生些許悔意,他搖搖晃晃勉強支撐起身體抹去唇角殘留的毒液,踉跄起身想趕快離開這裡找個地方先躲起來。
則今未料他張嘴如此便未能及時躲開,生生承下它帶了怨憤的劇毒之液此時已然癱軟倒下:“你……去哪兒……?”
手上的傷口處流下兩道血痕,随着他抓向引以的動作而一直滑向手肘終于滴在衣袖上。引以昏昏沉沉險些被他抓得坐回榻上,甩了好幾下未能将他甩開便不得不去掰他的手:“你是蛇王之子,我這些毒對你而言算不得甚麼,你自行調息片刻便能解。我的事你莫再挂記了,這地方我根本不想再回來。”
則今拼死抓住引以的衣衫不撒手:“不是的……不是的……”
“放開!”失去毒液的難受使得引以越發不耐煩,使勁扼住則今的手掌兩側骨頭迫使他松開手,又在離去之前俯身貼近則今耳畔對他道,“我恨不得咬死你。”
即便聽得引以此言,則今依舊半點不猶豫,掙紮着再次伸手以至從榻上摔下來也不作罷:“引以……引以……!仔細看看我……你便會明白了……仔細看看我,你看看我!”
“别再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