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盛襄咬了下舌頭。
盡管是句實話,但刻意強調後聽起來就像是在相親中謊報身高被當面戳穿的男人的狡辯。
奇迹卻說:“是你太輕了,盛襄。”
輕的像沒重量,單手抱幾乎不用什麼力氣,導緻對盛襄的身高産生了錯誤的認知。
“不能把我的重量和你掄慣了的惡種比……等等,你叫我什麼?”
這回可算聽清了。盛襄不禁在祂耳畔催促着,“你從哪裡聽到這個名字的?”
柔軟的氣息如一片蓬松的羽毛撓祂的耳垂。奇迹的耳朵不适應地動了動,頓了頓回答:“你告訴我的。”
“我?”
祂身上的香氣着實狡猾,隻要盛襄的精神稍有松懈,信息素就順着縫隙鑽進來。他不由自主地仰頭靠近奇迹的頸窩,有淡淡的、海風般的味道……終于從一縷鹽意淡香中找到一味原型,無疑給調香師帶來了成就感,于是他的鼻尖玩耍似的,一下,一下觸碰那溫度稍低的皮膚,眯起眼睛,順着側頸線條狀似無意地聞嗅。
“可我沒有告訴過你啊,奇迹,在今天之前我根本不認識你……難道你會讀心術?”
指腹滑過怪物的皮膚,留下柔軟的痕迹,指甲不小心一劃又帶來癢酥酥的感覺。
奇迹說不清為什麼自己會注意到這樣微不足道的細節,隻覺得這種感覺陌生非常。像是一扇禁閉的門忽然半遮半掩地開了一條縫,門裡困着一團野火,讓祂本能地感覺到了死亡。
基因賦予了奇迹特殊的時空感知力。祂能感知到不同時間軸上的祂的通感,那麼對此時此刻來說,這種感受預示着某種「未來」。
那扇門裡是不太好的那種未來。
奇迹沉默了一下,垂眼看着盛襄雪白的脖頸,被扇睫覆蓋的眼梢看不出絲毫情緒。
「生命脆弱得好像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斷。」
祂也确實這樣試了,修長的手指壓在盛襄瘦削的頸骨上,摸着凸起的骨節緩緩向上,金瞳瞬間變成白金色。
“你能猜到我在想什麼嗎?”盛襄突然問。
瞳色恢複如常,奇迹不着痕迹地松開那隻手,“隻有全知全能的神才能窺探人的内心。”
“好吧,我可以告訴你我在想,一整天沒吃東西快餓死啦,我們去吃點東西吧。”盛襄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我有些問題是問得不太應該,你要是不想回答……”
“算不上什麼秘密。”祂認為能稱之為秘密的事物并不多,“知道你叫盛襄,隻是因為我們在未來...認得。”
盛襄恍然:“那我在未來應該還教了你其他中文吧。”
如果現場有第三個人在,必定要啼笑皆非:這人被蠱了吧?這麼離譜的話都信?
可盛襄就是相信得理直氣壯,理所當然,反正穿越這種事都能發生,誠然也碰不到什麼能再突破三觀的事了。換句話說,整個世界對他來說都是大離譜。
“诶,不對,我怎麼覺得不隻是‘認得’。你會随便對一個認識的人說這些話嗎?”
奇迹微微怔住,手指驟然一縮。
誰知下一秒,盛襄笃定道:“我們之後會成為朋友吧,說不定你還會是我第二好的兄弟!”
“……”
“你能預言未來?”盛襄對這種能力表示出了濃厚的興趣,大有當場求算一卦的架勢。
奇迹恢複了冷漠:“隻有全知全能的神才能預知未來。”
盛襄:“又是這句話,我懷疑你在嘲笑我。”
奇迹:“沒有。”
人定義了時間,便将人類時區定義為公理,但實際上時間的概念并不是跨物種的。好比蜉蝣一生隻一朝夕,那麼在蜉蝣的世界中,就不存在“月”、“年”的概念,确鑿的壽數也将打破時間和生死的關聯。
在祂的世界裡,時間就是無數根平行線,祂可以随機跳到未來某個時間點的橫截面,就像在一串珠子上查看某顆珍珠那樣自然。
“可是這樣的能力,真的很像神才會有的啊。”在想象中未知被賦予了瑰麗的色彩,盛襄感歎道,“你豈非可以幹預之後發生的事?”
奇迹搖了搖頭,“很難從結局反推過程。”
哪怕是此時此刻,每個人的視角不同看到的“事實”也千差萬别,奇迹所感受到的隻是在祂的限制視角下、未來的一種運作結果,而自然系統産生的随機效果是無法預測的。
當事件發展中的某個因子發生随機變化後,之後的發展就變換到了一條新的軌道,在失序的混沌狀态下,前一刻通感的“未來”未必就是這條路的前方。
這就是「時間通感」與「全知全能」的本質區别。
盛襄順着想:“預見某個不好的結果而刻意選擇當下的另一條路的話,未來就已經被改變了?”
“嗯。可能是好的改變,也可能更差。”這也是祂無法信服「未來」的原因,“不過大多數情況下單一因子的力量還不足以改變結局。”
盛襄圈在奇迹背後的那隻手捏了一簇銀發把玩,“我還是覺得很有趣啊。比如,你可以算算未來我的眼睛還能治好嗎?”
“以基地的醫療技術,及時趕回去就可以治好。”回答這個問題并不需要預知能力。
“原來你也是站在基地這邊的,”盛襄捕捉到關鍵詞,“我就知道穆野不可能隻派我一個人執行安泰計劃!”
奇迹回想了下“穆野”是誰,最後從看過的一本軍方名冊中檢索到了這個名字。
“我不受命于準将。”
按霍爾曼基地軍制,校官之上是将官,又依次分為準将、少将、中将、上将,其上的最高軍事統領是元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