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襄把這句話理解為一種對于典獄長的嫌棄。

“哦。”盛襄還有很多問題，但他覺得自己該閉嘴了。

穿過雪白的長廊，就來到了這座用于生育的巢穴留給Omega的居所，相比之前寬敞大氣甚至稱得上奢華的拍賣場館，這裡的房間以一種極為死闆的形式排布着，像是規整的魚鱗，又像是飼養場裡的牛棚。

找到盛襄的編号所對應的房間後，奇迹用通用房卡開了門。

Beta受信息素的影響相比AO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也不存在信息素濃度波動而造成的發熱期和易感築巢情況。

普通AO的信息素對盛襄來說都像是沒什麼用處的香水，等級越高的人，香氣的穿透性越強，例如穆野的雪松和蘭登的硝煙玫瑰，确實會讓人在第一次見面時就産生臣服/喜愛的情緒。隻是由于盛襄先後如法炮制調出了他二人的信息素香水用于僞裝，現在這兩位頂級AO的信息素已經完全無法對他構成影響了。

然而盛襄遇到的是一個非自然的生命，祂的一切都是未曾有過先例的謎。

科學家将祂的族群定義為「Enigma」。

從未經曆過發晴期的Beta，第一次經曆迅猛的情潮，所要面對的一切也都是未知的。

盛襄無比渴望着被更多的信息素包裹，臨時标記雖暫緩了他被情潮折磨的痛苦，卻也他愈發依賴起面前的怪物。他對信息素的影響一無所知，隻是将異狀當成心理學上的“吊橋效應”——當他提心吊膽地走過吊橋時遇到一個人，他會錯把由危險情境引起的心跳加速，當成是遇到那個人的悸動。

房間裡有柔軟的床鋪，盛襄依舊抓住祂的銀發，好像手裡一定要握着些什麼才能感到安全。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盛襄羞赧地别過頭，對于自己的無賴行為深感不齒。又過了一會兒，盛襄一咬牙，壯士斷腕般決然提議：“還是把我綁起來丢到旁邊去吧！拜托了！”

奇迹沒有動，背後的觸手忍不住探頭探腦，混亂地糾纏在一起。

祂對這種情況也全無經驗，而惡種為Omega新娘準備的房間裡，也絕對不會放有抑制劑。

片刻後，盛襄八爪魚一般抱住了祂，喘着粗氣說：“别丢開我！我說謊！”

觸手瘋狂扭動，變得越來越糾結，有的還雙雙纏住打了死結。

“吃飯。”奇迹隻能想到這個辦法。

書上說，食欲能轉移人放在其他欲望上的注意力。

久違的風幹牛肉和黃油面包暫時轉移了盛襄的注意力，他把嘴塞得滿滿當當，腮幫子還鼓出來兩塊。

“泥爺次啊！”（你也吃啊！）

奇迹卻之不恭。祂有節奏地往嘴裡丢蘋果。在吞食的那0.1秒，那張嘴像野獸進食那樣完全張開，露出鋒利的後槽牙，瞬間在口腔内把蘋果榨成了蘋果汁。

盛襄則完全相反，他享用完碳水和蛋白質，正慢條斯理地啃着餐後蘋果，每一口都小小的。新鮮的瓜果在雪原裡是硬通貨，所以他要細細品味蘋果的香甜。吃完蘋果，盛襄摸到空空如也的桌闆。

“我記得剛才這裡有一籃蘋果？”

奇迹：“有。”

“？現在呢？”

“吃了。”

盛襄倒吸一口冷氣，那籃起碼有10顆蘋果啊！

“……味道怎麼樣？”

“蘋果不新鮮了，竹子還算脆。”

好嘛，難怪籃子也沒剩下。

難道對末世裡的怪異來說，異食是一種普遍現象嗎？

能吃是福。盛襄這樣告訴自己，努力把腦海中浮現出的血盆大口、一口一個頭的怪物形象擠掉。

吃完飯，盛襄打了個飽嗝。門外傳來一陣優美的吟誦，有點像是教堂裡會放的聖歌。

“開始了。”奇迹沉聲。

什麼開始了？盛襄察覺奇迹有起身離開的意思，當即拽住祂的手，“你要做什麼？我和你一起去！”

“要去救一人。”

盛襄不管怎麼樣都不想一個人呆着，他死死抱住對方的手臂央求：“帶我去吧！”

奇迹不是很确定把一個蔫巴兮兮的盛襄放在這裡會不會枯死，祂對人類的生命力沒有很準确的判斷。

相比之下，或許還是應該帶上盛襄。

于是盛襄坐回老位置，他産生了一絲把怪物當坐騎的羞愧，不過很快，他就打消了羞愧的念頭。因為失明的世界很寂寞，他需要再麻煩奇迹把看到的都盡量描述出來，便等同于他的眼睛也看到了。

奇迹答應了，爽直一如既往。由于缺乏情感帶入，祂的描述十分精準，不會摻雜個人看法和情緒，幾乎是現實世界的播報。

“我們在往塔的最頂層走。樓梯是旋轉的，白色的。”

哒哒哒。他們走上樓梯。

“這是一座巨大的、畸形扭曲的粉色肉山。各種怪異的新生兒包裹粘稠血漿在那皺起的皮膚中起起伏伏，随着母體每一下呼吸，不停地扭動。”

“嗯？？”盛襄有點跟不上這個跳躍的畫面了。

“它是一位正在哺乳的‘天使’。”奇迹說着躍出三米，奔向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