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被包抄了。
地鼠望向這座黑暗封閉的場地,似乎想要對盛襄叮囑什麼,但不知為何又咽下了話音,隻是靠近了些,握緊袖中小巧的軍刀。
“蘭登。”盛襄喊道。
這個名字簡直是立竿見影的,那十幾個在野黨立刻都本能地氣息不穩,有幾個不會掩飾的甚至連槍口都移了移,霎時盛襄心中雪亮。他繼續道:“我當真如你們所說是個獨裁者嗎?不,你們,尤其是你,蘭登,你很清楚我根本不是。所以你們才有崛起的機會。我偏偏不能對在野黨下手。我誓死捍衛的,就是你反對我的權利——”[1]
砰砰砰砰砰!
話音未落,所有槍口同時噴出火舌。地鼠反應迅疾,一把将盛襄撲倒在地。子彈呼嘯着擦過頭頂,打在後方的金屬管道上叮當作響。地鼠在黑暗中如魚得水,鋒利的軍刺劃過空氣,兩名狙擊手的喉管同時迸濺出血花。慘叫和槍聲在封閉空間裡交織回蕩,地鼠踩着鮮血滑向第三人,刀鋒撕開他的腹腔。内髒嘩啦灑落的同時,一記重腿将第四人踹上牆壁。
就在這時,空氣中突然湧現出一股特殊的氣息。盛襄瞳孔微縮——是惡種的味道。
十道身影從暗中鬼魅般浮現,正是由隐身惡種組成的特殊警衛隊。他們動作快得驚人,利刃出鞘的聲音此起彼伏。不消片刻,持槍的反對派盡數倒在血泊中。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聲從二樓平台傳來。蘭登居高臨下,那張太陽神般英俊的面容仍帶着昔日的從容,唇角挂着标準得近乎刻薄的微笑。月光從頭頂的通風口漏下來,為他鍍上一層銀邊。
“肖恩,你終于開始用惡種來殘殺人類了嗎?”
身為上位者,他不屑于解釋,輕輕略過這個問題:“許久不見,你用這種方式見我,想要什麼?”
蘭登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注射站回蕩,他沿着二樓的欄杆踱步,就像是候場的名演員:“我隻是代表所有在野黨,想要向巴塞總統争取一個公平競争的機會!肖恩,你總認為自己能做到一切,四年前也一樣。你有兩個Geist幫你,就那樣輕而易舉地奪走了我的一切。”
他停下腳步,俯視着地面上變得愈發陌生的盛襄:“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理想抱負,并不是隻有你才能實現的!我們本是至交,本可以共同發展,可是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你那些不入流的權術讓這些罪不至死的蠢人都死了,”盛襄打斷他,聲音沉冷如冰,“而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蘭登猝然語塞。
盛襄:“你真的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
太陽神王一般面容的蘭登,八面玲珑人人愛慕的蘭登,被肖恩傾心的蘭登,卻從雪原重逢開始,就被他莫名被劃為了過去式。
“我原本不恨你。”蘭登的聲音難得如此乖張,“可正是因為你,穆野背叛我,我從恩特的掌舵人淪為一個冒名頂替的笑柄……好,這些我都接受,大不了從頭來過!可現在,我為下一次競選籌備了這麼久,你卻為了延續一個服務于惡種的‘忏悔法案’堂而皇之地取消大選,為了你所謂的平等,把人類的利益踩在腳下!肖恩,你一個惡種,不配踩在我頭上!”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遙控器已經按下。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整個空間劇烈震動,混凝土碎塊和金屬管道紛紛墜落。
在野黨竟然能在注射站内引爆炸|彈,顯然不是一朝一夕能辦成的,說不定……注射站中有内應!
地鼠:“保護總統!!”
鋼筋水泥的重壓讓盛襄幾乎喘不過氣,血腥味在封閉的空間裡越來越濃。他試圖動彈,卻隻聽見碎石嘩啦滑落的聲響。意識逐漸模糊,時間仿佛凝固成了永恒的一瞬。
不知過了多久,他開始做夢。風,溫柔地拂過他的臉龐。那是很多年前,他第一次遇見奇迹的味道——像是新生的宇宙,又像是無垠的海洋。他知道自己在做夢,可他舍不得醒來。因為在這個夢裡,一切都回到了最初,那時的蘭登,有着硝煙玫瑰一般辛辣卻堅韌的心性,與Omega的命運做鬥争;拉菲還隻是那個卷毛的臭葡萄,和候鳥他們一起,還寝室等他回家;而奇迹的氣息,萦繞不散。
“總統!總統!”
遙遠的呼喊聲傳來,伴随着急促的挖掘聲。碎石被一塊塊移開,冰冷的空氣湧入。盛襄昏沉的意識開始翻湧,有人在不停搖晃着他的世界。
“快叫醫生!”
聲音近了,卻依然模糊不清。有什麼溫熱的液體順着他的額角流下來,是血嗎?他記不清了。意識如同退潮的海水般緩緩抽離,
盛襄是在消毒水的味道中醒來的。
他一醒,病床前的拉胡爾就喜極而泣。盛襄不由笑了笑,這孩子當初從霍爾曼空軍一隊來到巴塞的時候,還是個一闆一眼的悶葫蘆,不過許是本性跳脫,來巴塞沒小半年,就徹底解放天性了。
“其他人怎麼樣?”盛襄一開口,嗓子厚重得不像話。
“地鼠小姐還在搶救。”拉胡爾低聲,“隐形編隊全部……死亡。”
爆炸發生的那一刻,所有警衛建起人牆保護盛襄,因而盛襄的傷勢較輕,隻有輕微的腦震蕩,流血雖多,但也隻是皮外傷。
“所幸人質無一傷亡,總統您的英勇和仁慈會被大家看到的。首都最好的外科醫生正在搶救傷員,無需您操心,請安心養傷。”
盛襄讓拉胡爾将他扶起來,喝了幾口水,然後開窗通風。昏迷了四個小時,現下已是淩晨三點,霧氣散去,天上挂了許多星星,天色約莫透着光,像《睡蓮》中的青綠。
“對了!”拉胡爾一拍腦袋,“您之前不是讓我把那個修窗戶的小工找來嗎?其實那小子是個前不久入伍的新兵,年紀還小,暫時分在後勤部。他什麼都會修,紀律也好,我看那小子踏實能幹,就把他叫來總統府執勤。沒想到他修的窗還給總統您留下了深刻印象……”
盛襄勾了勾嘴角,“差點忘了還有這事。”
“說來也巧,總督聽到你被埋在廢墟下,派了一支軍隊趕去救人,那小子正好也在,還是他把您挖出來的!”
窗戶一開,月亮飄進來,盛襄的身體在月光了淹了個透,皮膚幾乎透明。
“哦,那還是要找機會謝謝他。他叫什麼名字?”
“奇迹。”
盛襄感覺胸腔了有什麼東西在膨脹,擠得人透不過氣,好不容易才把這種緊張又激動的感覺壓下去,“叫……什麼?”
“奇迹啊,是不是不太像個人名?他和我一樣,也是霍爾曼出身,那邊的孩子從小養在一起,大多沒有姓氏,而取名水平取決于教官的品味,所以有的名字聽起來像是外号。”拉胡爾大剌剌地打開門,對僵在床上的盛襄道,“他負責站崗,需要叫進來問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