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靜文叫道:“诶,别打臉!”
宋宗霖吐出瓜子皮,稀奇道:“林兄怎麼看起來腿有點打顫?”
剩下三人齊刷刷盯着裴靜文,裴靜文瞪大眼睛道:“他昨晚打地鋪,打地鋪!”
當然僅局限于昨晚,而今天已是下午。
趙應安和嵇浪異口同聲道:“打地鋪?”
“不然呢?”裴靜文理直氣壯道,“他被灌那麼多酒還想睡床,做夢!”
林望舒雙手向後撐着地,仰頭大笑:“誰家新郎新婚夜睡地下。”
把杜斂揍成豬頭那天,餘芙蓉就知道她和他再沒可能。
隻是一直未曾好好道别,情窦初開時的喜歡酸澀難忘,總懷揣着些許遺憾與希冀。
他就像一根刺紮在她心上,雖然掀不起大風浪,更阻止不了她尋歡作樂,偶爾想起還是會隐隐作痛。
今日這根刺拔出,從此心上無傷。
至少他曾至績溪尋過她,至少他今日沒過多糾纏,體面離開,至少證明了她當年的眼光沒有想象中那麼差。
隐約猜到餘芙蓉發難的原因,林建軍隻抵擋不還手。
到後面餘芙蓉累了,扔下木刀闊步離去,林建軍揮手驅趕看戲的幾人,觍着臉去摟裴靜文。
裴靜文嫌棄地躲開,林建軍不要臉地繼續纏上去,終是佳人在懷,如願以償。
哄着人一起浴洗,大白天關緊院門,插上門闩,床帳曳地,床架搖晃。雲銷雨霁,兩人像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渾身是汗,黏糊糊的難受。
雙手放在青年胸膛,手腕使力想将身上人推開,哪知他紋絲未動,裴靜文微惱道:“不要了。”
青年埋在女郎頸側,嗓音沙沙的:“這才第一日阿靜就受不住,我還有八日婚假,阿靜可怎麼熬?”
這幾日裴靜文幾乎都在渾噩中度過,當然林建軍也未必有多清醒。
婚假一天天過去,他不日就要回衙署按時點卯,理智被欲望驅趕,他甚至生出與林爾玉一道辭官歸隐的念頭。
這個念頭才起沒多久,就被他壓制下去。
将來阿兄更名改姓,不再位高權重,想要安穩度日,朝中總要有個人才好。
何況他曾當着陛下的面,在太宗神牌前立下誓言,此生願為君父手中寶刀,助君父開疆拓土,蕩平河朔三鎮,再現盛世大魏萬國來朝之景。
帝王已有削藩之意,怕是再過不久,烽火狼煙便要在河北大地燒起來。
斜倚憑幾的青年卷了本兵書,好半天也沒見他翻頁,練字耐心耗光的裴靜文丢開筆,抱起大肥貓躺他懷中。
兩指撓他下巴,裴靜文懶聲問:“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林建軍正要回答,桑落的聲音隔着雕花木窗傳來:“禮部侍郎家的小公子遞了名刺,求見小郎君。”
林建軍回道:“不見。”
桑落又道:“他說小郎君若是不肯相見,他便給阿郎遞名刺。”
“帶他去書房。”竟然敢威脅他,林建軍氣笑了,摔了兵書往書房行去。
裴允再次提起遂甯城外遭遇山匪劫殺一事,一面觀察林建軍神色,做最後的确認。
其實也不是确認,有些事一旦察覺出丁點苗頭,就再也收不住了。
當日他報出身份,那三人不為所動,哪能真是普通山匪?那便隻有特意尋仇了。
大婚後,林建軍從東宅的濯纓院搬到西宅主院,便連忙吩咐秋英親衛去京畿田莊接回他養的兩隻寶貝鷹隼。
他漫不經心逗着鷹隼,語氣冷冽道:“那些賊人忒可惡,小郎君一刀宰了他們,着實便宜了他們。若是我,必剁了他們喂狗!”
到底少不經事,裴允被他賊喊捉賊的不要臉行為氣到,提前想好的說辭竟是都忘了。
他怔愣半晌,索性開門見山道:“把煙煙姐還我,我與将軍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他不過籍籍無名世家子,不比林建軍簡在帝心,将那事鬧出來,陛下必然不滿。
何況他又沒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方為上策。
聽聞林建軍對妻子用情至深,扣着煙煙姐要麼是替妻子出氣,要麼是感激煙煙姐當初放走他妻子。
他更傾向于後者,否則煙煙姐哪有本事推開孔武有力的大漢為他擋刀。
不管怎麼說,林建軍對煙煙姐終歸不是真上心,用煙煙姐換他吞下此事,聰明人自然知道該怎麼選擇。
裴允定了定神,重複道:“你把煙煙姐還給我,把她還給我,我隻要煙煙姐。”
話至最後,林建軍竟然聽出幾分哽咽,驚訝地分了個眼神給紅了眼眶,看起來好不可憐的少年。
他也就隻有仗着出身玩弄庶民的本事了,真碰上比他有權勢的,不過廢物一個。
林建軍心中不屑輕嗤,面上卻是帶着困惑之色,訝然道:“我與小郎君有何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