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全城裡外,都是咱們的人,他們料不到。”
“他就這麼收手了?”烏鶴細細撫摸着牆上那張弓,弓前纏繞着的蛇皮,發着腥膻的光。
“他們還想着您還是那個言聽計從的小娃娃呢。沒想到最後折騰了這麼一圈,還不是一場空。”那人不屑的勾起嘴角。
弓箭下的桌上,擺着一架古琴,古琴内壁刻着什麼圖騰。古老淡泊之上,陰冷的威壓,格格不入。
烏鶴的手從蛇皮上挪下,掌心貼在琴弦上,琴弦下壓,像扼住人發聲的喉管。
“我本來就是小娃娃,”烏鶴的眼底晦暗不明,“可他們不許,”唇邊溢出一絲輕笑,“我隻能遂了他們的願。”
紅燭忽地乍響,“戍戎,是阿娘留下來的,誰都别想染指。”
火光躍起,隻一霎那,照明了烏鶴狠厲的雙眼。
門外,傳來有律的敲門聲。
“主子,那兩人已經歇下了,奴看的真切。”
“下去吧,盯緊。”他的神色恢複平靜。
“諾。“
烏鶴坐回中央那張桌前,将桌上散落着的羊皮卷收好,擱放在桌下某處。
“這兩人,你有什麼打算?“那人問道。
“那個蘇文,穿的是北疆軍便服,看年歲,新兵,身份未明,但能跟定國公的女兒交往如此自然密切,不簡單。”
“身份未明的先放一邊,那位姜枕,她的身份可是把利刃。用好了,可是能從那些人身上剜下不少肉。”
“阿斯勒,容我想想……”
“我說句實話你别不愛聽,若你不想用她,當初認出她身份時就該直接殺了他們。你還沒看清嗎?再小的心軟,都有可能會壓死你。”
“容我想想。”
“你……”
“下去吧。”烏鶴眉頭緊皺。
門框被大力開合,撞得猛響,帶着窗棱顫動。
誠明十二年,仲秋。
跟着辛玉穿過走廊,來到飯廳。沿路的那棵粗壯的懸鈴木,黃褐卷曲的葉片零零散散的飄落,晨光在葉片間跳躍,惹人駐足。
戍戎的清晨,同北疆軍營乃至鷹城的風都很像,一樣的清寒。
這是兩人在這兒用的第一頓飯,睡得足,神清氣爽。
姜枕好奇的看着桌上的飯菜,一雙眼睛眨巴眨巴,“這就是傳說中蒼薊的烙餅和奶茶?”
“嘗嘗吧。”烏鶴笑着招呼他們入座。
“鷹城也用奶茶,不知和蒼薊的是否同樣。”祁鳴緩緩坐下。
“不不不,不是一樣東西,”姜枕開口“北疆草地廣布,雖然同蒼薊都是畜牧為主,但風俗食物還是不同的,就好比奶茶,嗯,北疆的做法是先入茶,後烹奶,裡邊會加各種米、酪等炒料。蒼薊的話,我記得從前看《北圖雜談》裡講,蒼薊的奶茶,是先奶、茶同泡,後煮,加的除了奶酥是各種幹果……我說的對嗎?”
“蘇姑娘博覽群書。”
烏鶴身份不簡單,這是顯而易見的,三人圍坐在小圓桌前,菜色新奇,姜枕和祁鳴都用了不少。房門開着,灑掃的“沙沙”聲,越過高牆傳來。陽光無遮無擋,順着地面攀上桌腿。祁鳴不時用餘光觀察着烏鶴。他的座位正對門口,烏鶴神色如舊,隻是面上的和煦中帶着些不同往日的松乏平和。四下安靜,整個小院,隻有他們三人。有一點可以确定,烏鶴不喜身邊有人。
“二位今日有事嗎?”
“鶴弟有安排?”祁鳴放下碗筷.
“當今時局不穩,難得來趟戍戎,不領略下蒼薊的風土人情豈不可惜?”烏鶴起身“蘇姑娘博學,不妨猜猜今日是什麼日子。”
“今日,”姜枕想了想,“我倒是不太清楚蒼薊年份天數的算法,嗯,不過我倒知道幾個……猜猜的話,騰豐節?”
烏鶴在一旁淨完口,回身笑着點了點頭,“想去看看嗎?”
“這…倒是真的想看看,好玩的多嗎?”姜枕眼裡盛滿期待。
“過會、雜傩、篝火,”抿了口清茶,“很熱鬧。”他說。
陽光已然攀上桌面,飯廳中,侍從收拾着碗盤。
姜枕祁鳴并行,回廂房。
“你呀,就改不掉貪玩的性子,”祁鳴無奈的看了眼她,“沉不住氣。”
“來都來了,不瞧瞧他國風土那多可惜。”
“人多眼雜,異國他鄉,讓兩個别國人出個什麼事易如反掌。”
“你放心我這次絕對不撒野,我就緊緊拽着烏鶴,不讓他跑了,也不讓咱丢了,”姜枕眼睛滴溜溜的轉着,“哦當然也要把你緊緊拽着。”她補充道。
“就這一次。”
“遵命!”姜枕煞有介事的鞠躬作揖。
約莫半個時辰,一輛馬車從側門駛出,向巷口去,彙入鬧市車水馬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