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呢?”剛才在客棧她便注意到,祁鳴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他先去店裡了,那家位子可是難定。”并肩行在街上,兩側商市熱鬧,商鋪門口的人流龐雜,姜枕于是走在外側,可挨不住他們越走越入繁華中心,身側的人隻增不減,兩人間的空隙越走越小。
“诶!!”姜枕有意向外挪幾步,左肩卻猛地被撞了下,下一秒,肩膀被攬過,冷不丁貼上祁鳴溫暖的胸膛。
“你……”下意識擡頭,祁鳴垂眼,視線交彙,時間仿若在此刻停止。
“人多,靠近些吧。”他的嗓音低啞。
“好……”肩上的溫暖撤去,明明隔着厚衣,撤下的那瞬,被觸碰的地方,寒氣撲上皮膚,冷的空落落。
好奇怪的感覺。
地方如祁鳴所言離客棧不遠,不足一炷香的時間,他們便到了。
“季園,”姜枕緩緩念出牌匾上的名字,“這就是你說的,極難約的店。”
“天上明黃黃,地上季家旺。京城繁華鬧堂堂,不敵蘇杭季園荒。”語調慵懶,帶着笑意,“季園,以天下第一風雅之園命名,自然是難約的。”
姜枕不語,擡步走上石階,
祁鳴輕笑了聲,沒兩步又和她并排。
“主子,小姐,您交代的都備妥了。”看見他們,元初趕忙迎上來。
季園,關于這個園子的傳說,經了幾朝,至今仍是茶館酒樓中說道的“常客”。據說這個園子,彙集天下名匠繪制修建而成,美池中盛滿玉料珍珠,園後豢着仙鶴,春有百花缤紛滿園,夏有菡萏清麗悠然,秋有楓葉似火,銀杏落金,冬有青松寒梅傲雪淩霜。
收盡天下美景,藏盡天下奇珍。仙人途徑亦流連忘返,凡人入境便無法自拔。
不過真的季園在城郊,鮮有人至。
季家這些年,名下産業一縮再縮。與池歡眠的路子不同,季家産業面向的客人,非富即貴。
好比如今正處的這季園。無論外頭有多喧嘩,隻要進了大門,便就徹底同外頭隔絕了般,再聽不到絲毫浮華之音,不是尋常雅樓能給的體驗。
姜枕從前聽師父提過一嘴,她是不太信的,但她如今信了。
整棟樓,中央镂空,廊道回環環出中間的空處,石頭砌成的池子,水流順着石壁曲折的流淌,竟不是死水。水面浮着幾隻白鴨,霧氣缭繞,姜枕不由靠近,徐徐蹲下身,蔥指觸及水面的刹那,蓦地停住了,這水竟是溫的。
她起身,左右環顧。琴音袅袅,如空谷幽蘭;應侍寥寥,待人有禮卻又平淡,仿若他們真的到了話本中的仙界。
“賓客不多。”
“難約,很受歡迎。”祁鳴淺笑着瞧着她,“不過今日人到的确不多。”
姜枕的目光逐漸移到他身上,“财大氣粗。”
“該花的,要花。”祁鳴接住她的視線,一雙眼睛深邃,“走吧,上去說。”
走過池上的小木橋,徑直上了樓。
房門口,立着四名常衣護衛,姜枕略掃一眼,心裡有了數。
百裡挑一的好手。
“暗衛帶了不少。”坐定,姜枕平靜的看着他。
“要不撥給你一些,我好放心你的安全。”
“撥給我點,好更好摸清我的一舉一動,“笑不及眼底,”我用不着,還是太子殿下的安危更重要些。“姜枕看了眼杯中的茶。
“一直想問,你師父功夫不差,為何沒指點一二。“
聞言,姜枕淺笑,“殿下沒聽說過嗎,定國公之女姜枕,勤奮聰穎,虔心向學,于行兵布陣尤有天資,奈何先天身體孱弱,習武一竅不通。“
祁鳴難得沉默,須臾,他緩緩說道,“我的暗衛,随時供你差遣。“
茶杯在手中愣了片刻,又被姜枕放回桌上。
“談正事吧,“姜枕清了清嗓,”“究竟你查到走私跟季家是什麼關系,今天又為什麼要在這兒議事,我能幫上什麼忙?
“今日選在季園,其實跟走私沒什麼關系,主要是,這兒最不易被打擾,私密性好,安全。“祁鳴說的平緩,”跟季家的關系,走私的始發點一直尋不到準确的位置,這次在這個縣,下次又是那座城,車隊從哪家店,哪戶院子出來,到現在,查不到,一無所獲。“眉頭逐漸皺起,”我派發下去的暗探,他們每次押送車隊的人,畫像都會被探子畫下來,可全江南尋遍,也找不出來一個。走私南線,已有數月沒有過動靜了,許是他們松下來了又或是其餘什麼原因,讓暗探找到了蹤迹,其中有幾人,分散在季家店鋪。“
姜枕眉頭猝地收緊。
“季家店鋪,不做平民生意。季家,也不會在外邊找應侍。“手指在桌上輕點,”這些人,隻能是季家本有的。“
“我總覺太巧了。“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你跟春衫居的池歡眠池娘子,頗有交情對嗎?“
“你要作甚?“一記眼刀飛向祁鳴。
“假季園都如此‘仙境’,讓人更想一睹真季園的‘容顔’啊。”
“那就去遞拜帖,找池歡眠幹嘛,你的面子誰能不給。”
“昨日池娘子還說,你們是至交,但現在看來,枕枕對這位至交真是知之甚少。”祁鳴挑了挑眉,意味深長的笑着,“江南誰人不知,池歡眠池娘子發家為何這般順,她半分靠這兒,”指尖挨上額頭,“半分靠這兒。”指尖沖下,直向——季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