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境況,是他沒有料想到的。
他沒有想到,姜婈不僅要帶走禹賢姑母的陪侍馮嬷嬷,還要帶着她的乳母劉氏。
李琮栖原本的計劃是,拾月和白娣暫且留在昭京外的鴻胪寺,待姜婈到山上廟裡祈福,兩人再裝作香客過去偷龍轉鳳。
讓姜婈裝病,找借口留在山上不回王府,後由拾月易容替代其待在屋内養病,其間有姜婈乳母劉嬷嬷陪侍。
因着白娣是女人相,且武功高強,為保姜婈無虞,李琮栖讓他伴着姜婈歸晏。待到姜婈和馮嬷嬷跟随晏國使團順利到達晏昭邊界,再由留在南昭的宋忍冬帶着拾月扮作香客離開。
寺廟周圍,還有其他間客盯着。李琮栖以為,以這二人的身手,加上其他人幫襯,此行是萬無一失的。但卻沒料到,還有一位劉嬷嬷需要護送。
姜婈可以假裝患病閉門不出,但身邊親近之人卻不可全換。所以劉嬷嬷得待姜婈和使團安全到達邊境後,再行離開。這樣,就得由守在寺外的間客來執行這一任務了。
按原計劃,這并不是有多大風險的任務,間客那邊也隻安排了兩人。
如今計劃生變,劉氏是姜婈執意要帶走的人,暗子深知此人的重要,而北上路途需得五六天,恐生變故,遂兩人決定一同護送劉嬷嬷去往北境,最終廟裡隻剩下宋忍冬和拾月了。
于暗子而言,宋忍冬和拾月跟他們一樣,都是為承王辦事的,是承王的手下。
手下是用來護衛主子的,不是用作保護手下的。所以二人很果斷就做了取舍。
李琮栖之所以派宋忍冬去,就是因為他不僅能看得懂啞巴的手語,也會模仿他人說話。關于易容,白娣已提前教過他了。是以最終落得個宋忍冬假扮劉嬷嬷,帶着拾月離開寺廟。
半路上殺出來的刺客,是李琮栖不曾想到的,也是害了拾月的罪魁禍首,他會将那些人查個清楚。
李琮栖意料之外的,還有那件軟甲。那是他送給小啞巴保命的,卻沒想到,被馮嬷嬷私扣下來,給姜婈穿了。
這還是拾月被像破布一樣擡回來後,他才知曉的。
拾月顯見的,瘦了許多。臉色蒼白無血色,眼底烏青一片。據帶回她的人禀告說,找到她時,她仰面躺在山腳下,宋忍冬渾身是血的趴在她身上。
她還有口氣兒,宋忍冬死了。
在昭國行了七日才到邊境,兩名間客找了藥鋪買了些外傷藥,草草的對其進行了救治,強喂進去了些湯藥。待送回到月垣,已經過了十日,也算耽誤了十日。
這十天裡,拾月就隻靠着那幾口湯藥續命。
此前在月苑的日子,雲瑤每日都能見到拾月,雖然說不上話,但見她好好的,心裡也就安穩些。待三皇子和溫長纾随着使團赴昭,月苑的小院裡就剩雲瑤一個人了,身邊沒有人分散精力,她便時時惦記起拾月來。
偏偏這時,她就見不着拾月了。
雲瑤忍了兩天,終是忍不住,問了苑主人承王的婢女。才知月苑的婢女都是月垣這邊找來的,對雇主的事情一無所知。雲瑤隻好鼓足勇氣,到正院裡守株待兔去等那個給人喂蟲子的圓眼侍衛,也就是葉飛驚。
葉飛驚饒是再粗枝大葉,也察覺到了這人眼裡的擔憂,遂開口套話。但雲瑤謹記三皇子的忠告,小心慎重,并未道出自己同拾月的關系。
隻說:“這幾天院子裡有些太冷清了,人都去哪兒了?”
葉飛驚聞言,皮笑肉不笑地呵呵兩聲,怪裡怪氣地說道:“你是跟着從京都一起過來的,人去哪兒了你不知道?”
“……”這個侍衛怎的這樣嚣張。雲瑤啞口。
葉飛驚也意識到自己的言辭有些于禮不合。對方好歹也是朝廷官員之女,千金小姐,遂又随口敷衍了幾句,但卻絲毫沒有透露拾月的去向。雲瑤隻好繼續漫長的等待。
待到三皇子和溫長纾與一衆晏國使節歸來後,雲瑤又向他們詢問了情況。
溫長纾也不知拾月的情況,但人消失了這麼久,見也瞞不住,便同雲瑤道出了部分實情。
“你知道的,拾月現在是王爺身邊的人。她此番被派去昭國執行秘密任務,得晚幾天才能回來。”
“你們都回來了,她一個女孩子家家,能執行什麼秘密任務?”雲瑤眉頭都擰在了一起。随着提問,她心中頓時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想到拾月的那張臉,雲瑤聲音都有點顫抖了,她問:“難道是……把她賣了?”
雖然去時溫長纾還不甚明白承王安排拾月與他們同行的目的是什麼,但歸來時,使團隊伍裡多了幾張陌生臉孔,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不就是李代桃僵,不,偷龍轉鳳之計嘛。
至于拾月能不能活着回來,還真不好說。可是溫長纾卻不能如此同雲瑤講。未免雲瑤激動,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不過雲瑤縱使沒有猜出拾月消失的真正原因,卻想到了更加惡劣的可能。那就是拾月被發賣了。
這讓溫長纾有些為難。
因為他也不确定,在雲瑤心裡,拾月是單純的被發賣了更慘,還是作為替身為别人去冒險甚至于頂替他人去受死,更讓她不能接受。
三皇子聞言,也是一時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