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走可就要遲到了,陛下有“頭疾”,可以理直氣壯地遲到,他們這些臣子可沒有這樣的特權。
所幸這時已經有早起的商販出來做買賣,刑部郎中攔下了一個用馬車拉貨的小販,拿出二兩銀子,讓對方送自己到宮門口。
眼見用自己車馬的是個官,并且還給了銀子,小販二話不說就應下了。
刑部郎中緊趕慢趕,到達宮門口的時候,還是比平時晚了一刻鐘。
陛下遲到,最多也才遲一刻鐘,而他今日,怕是要比陛下還晚了。
刑部郎中顧不上儀态,進了宮門後,一路小跑向勤政殿而去。
等他趕到勤政殿,擡眼一瞧,看到了滿殿交頭接耳的大臣。
刑部郎中愣了一下,随後狂喜。
刑部郎中邁步進入勤政殿,混入百官隊列,低聲向刑部侍郎打聽:“陛下還沒到嗎?”
刑部侍郎搖了搖頭,開口道:“今兒都快兩刻鐘了。”
看着刑部郎中滿頭大汗的模樣,刑部侍郎好奇問了一句:“許郎中今天可是遇到了什麼事?”
刑部郎中擦着額頭上的汗,無奈道:“馬車陷在了路上。”
“許郎中今天趕巧了。”刑部侍郎突然壓低聲音道,“看今天的樣子,陛下的頭疾應該是又嚴重了……”
刑部郎中也緩過來了一些,和刑部侍郎攀談了起來,聲音同樣壓得很低:“也不知今日梁太傅要和陛下争論多久……”
“好好的朝會變成如今這樣,政事全被耽誤了,長此以往,上行下效,各衙門的官員也要變得散漫了。”刑部侍郎對未來很是擔憂。
今天碰巧遲到的刑部郎中覺得刑部侍郎言重了,就他所知,各部門,最起碼刑部的效率就沒有受到影響,而且陛下批複奏折的速度明顯見漲,許多事情的效率反而提高了。
沒等刑部郎中開口,一聲吟唱突然傳入殿中:“陛下駕到!”
陛下駕到,衆人立刻歸位站好,整個勤政殿瞬間安靜了下來。
不出意外,梁太傅第一個站了出來:“陛下修養多日,為何越發遲了?”
文人說話喜歡委婉,梁太傅這句,就差直接說:陛下你是不是故意遲到了?
朝臣們眼觀鼻,鼻觀心,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梁太傅與陛下的辯論,幾乎成了每日早朝的必備節目。
江存度一手扶住額頭,淡淡開口道:“前幾日,太醫院的李院使又給朕診了一次脈,李院使勸朕多修養,但朕每每想到太傅的勸谏,便不敢懈怠……”
“昨日一場驟雨,今日晨起,朕便覺得頭越發沉重,便又傳喚了一次李院使,這才比平日稍晚了一些。”
江存度有理有據地給出了回應,今早他可是特意讓李佑德過來走了一個過場呢,就是為了應付梁太傅。
“太傅心憂朕的身體,朕很欣慰。”說到此,江存度輕歎了一聲,話鋒一轉道,“但朝會時間寶貴,朕因身體不适,迫不得已耽誤了兩刻鐘,可太傅如果每日都要就此事與朕議上一議,那每日被耽誤的時間,就要變成三刻鐘,甚或四刻鐘了。”
梁太傅:“……”
梁太傅隻覺心裡發堵,他想要說些什麼,奈何有理沒理,全讓陛下一人占了,好話壞話,也全被陛下一人說了。
群臣面上都垂着頭,盯着腳尖看,心中卻早已當起了小裁判,今日這場辯論,陛下勝……
梁太傅沒能辯過陛下,瞪着眼睛又重新站回了百官隊列。
而就在這時,禦史又站了出來。
禦史作為言官,主要職責就是監察百官和勸谏陛下。
當然,禦史此時站出來,并不是要針對陛下,每日都觀看陛下與梁太傅辯論,禦史自知辯不過陛下,所以他們也就不在陛下身上找業績了。
禦史要彈劾的是今日遲到的刑部郎中。
刑部郎中自知理虧,又沒有陛下的底氣和思辨能力,被禦史指名彈劾,隻能老實出來認錯。
江存度看着請罪的刑部郎中,十分寬容地開口道:“既然今日遲了,那就罰許郎中今日的俸祿吧。”
聽到這個處罰,刑部郎中先是一愣,随後大喜謝恩。
按照先皇定下的規矩,官員遲到,最低也是罰一個月的俸祿,而陛下今日隻罰了他一天。
刑部郎中第一次覺得陛下懶怠些也沒什麼不好,最起碼陛下散漫,對臣下也就寬容。
看着刑部郎中驚喜的樣子,江存度也笑了,因為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有他這個榜樣在先,朝中多一些遲到的人,他才好收網啊。
解決完刑部郎中的事情,禮部侍郎又站了出來。
和親的事情已經提上日程,眼下需要議定公主的封号。
簡單陳述完畢,禮部侍郎雙手奉上一本奏折道:“禮部拟出了三個封号,還請陛下定奪。”
食樂走下禦台,把禮部侍郎的奏折接了過來。
江存度拿到奏折後,打開掃了一眼,并沒有立刻回複。
早朝結束,回到禦書房後,江存度看着禮部的奏折。
禮部拟出的三個封号分别是:長甯、仁慧和明珠。
這三個封号,風格各不相同,長甯寓意和平安甯,仁慧寓意仁德才華,明珠寓意則是掌上明珠。
江存度都不是很滿意,他合上奏折,看向窗外。
窗外朝陽正緩緩升起,雨後初晴的天空,碧透萬裡,讓人望之心曠神怡。
收回視線,江存度提筆,在紙上寫下四個字:明空公主。
風雨過後,總有明空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