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床位正對着肖舒,大包小包帶了不少東西,肖舒往她身後看了看,空無一人。“你一個人來報道嗎?”“嗯,家裡忙不開,沒事,我老住校搞得定!”白露的聲音很大,表情自然,仿佛這很日常。
“這位小朋友也是來上大學的嗎?”單梓潼早就要求下來不知道跑去了哪裡,鐘芒還留在肖舒的床上,探出一個炸毛的小腦袋來看她。
“我年紀還小,我送姐姐來上大學的。”
“那你以後要不要上大學啊?”伴随着一屋子的哈哈笑聲,白露忍着即将奪眶而出的眼淚繼續逗她。
“大學可以打球嗎?”
“當然可以啊。”
“那可以上的。”
“人小鬼大,看起來是個打球的料。”白露轉身向肖舒伸出手,“白露,我看了宿舍的分配表,你應該是肖舒吧。”
肖舒從來不知道白露那些奇奇怪怪又實用的信息都是從哪裡來的,她知道學生會什麼時候有就業演講,混着大四學姐的隊伍裡拉着自己一起去聽;她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報名去看市裡各式各樣的比賽,從琴棋書畫到蘭花養殖,學校大巴接送,中午還管一頓飯,甚至有一些可以算上社會實踐的學分,她也知道肖舒和其他兩個人同屬生物系,隻有自己是英語系的。透過白露的長目飛耳,肖舒擁有了與中學時代完全不同的學生生涯,白露也漸漸摸索出肖舒會答應一起參加的項目有哪些顯而易見的規律——不要影響她去接送妹妹訓練課。
肖舒大學開學,鐘芒小學開學,兩個人同步進入新的學習環境,鐘芒适應良好,很快和班裡的同學打成一片。每次放學前三分鐘不管老師是否還在講課,早早将書包收拾整齊,鈴聲一響躍躍欲試等待老師宣布下課,高呼“老師再見!”一溜煙就跑出教室。三姨一個月前決定出外打工,鐘芒成為寄居在肖舒家的小不點,霸占了她空出來的單人床。父母還未退休,外婆年紀漸大,下午三點放學隻得讓肖舒抽空來接,通常肖舒乘公交車來接她,甚至研究出幾點幾分上哪一班車能夠恰好在開門前抵達,免得小不點東張西望找人。
校門口總是擠滿了來接人的家長,站在門外的肖舒打着一把傘微笑看着她急吼吼的樣子。“肖小姐又來接妹妹放學啊。”接孩子的人多數是奶奶輩,哇啦哇啦四處寒暄,偶爾和肖舒打招呼。“小鐘芒真有福氣哦,有一位這麼上心的姐姐。”肖舒總是笑而不語。
鐘芒排隊站在還未開啟的鐵門面前,拼命地和姐姐揮手,咬緊嘴巴上半身不停抖動,按耐不住想要奪門而出。來得多了門口管理放學的老師和門衛都認識了肖舒,知道鐘芒要去練球,便會開門放她先出來。
“小七今天上了什麼課啊?”
“體育!還有……語文和英語。”别人家的小孩總會先說語文英語的,或者按照上課的時間排下來,鐘芒從不,體育課是她的最愛,雖然小學的體育課頂多是跑跑步,拍拍球,對她來說也是莫大的快樂,比坐在教室裡昏昏欲睡強多了。
“那你最喜歡什麼課?”
“體育!”異口同聲的答案,鐘芒意識到姐姐是在逗她,咯咯咯地笑出聲。今天公交車司機開得飛快,像是知道她們要遲到了,沒想到一路綠燈到站反而提前了十分鐘。剛踏進訓練館,那位私下讓帶話的教練挂着一張難看的臉走了過來,肖舒心裡大叫不好,看門的大爺在背後喊住了兩人。
“哎~你們那雨傘不能帶進球館!”
“哦,大爺這是晴雨傘,你看外面也沒下雨。”
“那也不行,規定是不能帶進球館的,放門口框裡吧。”肖舒看着已經跑遠的小不點,把傘收起來放到包裡。大爺身體漸漸靠近,肖舒想要快步跟上,故意壓低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入耳朵。
“我在這看門20多年,看着他從尼桑換成了寶馬,他有一句話說得對,小鐘芒是練球的料,不過不是在他手下一對一,應該送去少體校。”肖舒有些疑惑,為剛才自己的小心臉紅。“不行,放到門口框裡,聽我的沒錯!”大爺的聲音恢複了正常的音高,甚至有些氣急敗壞,“我這麼大年紀了好不容易有份工作,你就别為難我了吧。”
肖舒看了一眼大爺,眼珠裡透出靠近的教練身影,便跟着大爺回門口放傘,“那球拍的人情也不必給他,送給少體校的教練。”大爺背着手坐回他的門衛室,和肖舒擦身而過又嘟囔了一句。
“你一看門的少管閑事。”嘟囔顯然還是被聽了去,教練留下一句惡狠狠地威脅。經過這一提醒,肖舒那天沒有離開去隔壁的花鳥市場,而是留下來看了全程訓練,教練似乎有意減少鐘芒的練球時間,别的小朋友都打7-8個球才換人,到小不點打了4-5個就讓她換人休息。下課鐘芒很有禮貌地和教練告别,肖舒拿起她的球包鐵青着臉先走了,體力還很充沛的鐘芒連忙快步跑來跟上。
會不會是照顧小不點的心率問題?畢竟自己和他說過要考慮強度,鐘芒确實需要額外照顧。“小七?你覺得教練怎麼樣?”
“嗯?”低頭啃着加餐的鐘芒回答得很幹脆,“挺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