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問直截了當，令帕拉德猝不及防。

“你問這個幹什麼……”

見他頻頻眨眼，嗫嗫嚅嚅地說不出話，她略一思索追問道：“是M嗎？”

這回帕拉德是真失語了，被哽住好半天才不可思議道：“檀黎鬥告訴你的？”

森原一同樣感到不可思議，她隻是想到平時帕拉德對M的态度所以想賭一把，可是竟然是真的？

那豈不是……

“M他患有遊戲病？”她得出這個結論，又忍不住否定，“可你是完全體的Bugster，他怎麼會沒事，還是說，他是例外？”

要是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帕拉德絕不可能心血來潮地提議這種你問我答的遊戲，這簡直就是自己給自己挖坑。

“你一定要知道的這麼清楚嗎？”帕拉德滿臉幽怨。

“我猜都猜到這了，你要是不說我就自己查。”她挑眉。

知道她行動力非凡，帕拉德無法，隻得老老實實道：“M是世界上第一例感染漏洞體病毒的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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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是常态。

有人執迷不悟，一意孤行；有人一無所知，奮勇向前；有人冷眼旁觀，麻木不仁。

這世上從來不缺悲劇，缺的是如願以償。

“寶生永夢由你來打倒，你是這樣說的吧……作為違抗我的懲罰，這個願望你永遠無法實現了。”

在檀黎鬥這樣對帕拉德說的時候，森原一便預判到他要幹什麼了。

這個惡趣味的瘋子。

她聽着他用抑揚頓挫的語調喊出寶生永夢的名字，想起帕拉德說過，如果讓M知道真相，一定會壓力倍增導緻遊戲病爆發。

要阻止嗎？她沉默地看向對面的寶生永夢。

其實她沒理由阻止的，就算那家夥消失，也是他自己的問題，跟她沒關系。

逆境之中人才會成長，當初她撞破困住她21年的謊言時也陷入了痛苦的泥沼，無依無靠，卻又絕處逢生。

從帕拉德口中得知寶生永夢對自己的病情全然不知時，森原一很難形容自己是什麼心情。她原以為會覺得寶生永夢像之前的自己隻是一時多愁善感，可如今才發現，他們好像真的有點相似之處。

……原來我們都無知無覺活在謊言裡那麼多年。

而謊言一旦被捅破，毀滅性的打擊便随之而來。

她當年熬過來了，他能麼。

森原一其實很少有契機，也很少有勇氣去回顧八年前的事情。她發自内心地排斥那段過去，甚至是恨曾經那個天真無知的自己。一年又一年過去，身邊出現了真正值得的人，她才漸漸從偏執陰郁的狀态裡脫離出來。本以為時間能治愈一切，但實際上，八年時間也沒能讓她釋懷。

一個人究竟在什麼情況下才會恨自己。

直到因為寶生永夢不得不再三回想起曾經，她才突然開始懷疑，恨那個孤立無援的自己，真的對嗎？

明明當年的她什麼也沒做錯，隻是遇人不淑。

被欺騙，被算計，被利用，被背叛……在那般痛苦的境地裡，她也想要有人能站在她身邊，哪怕那個人什麼都不做。可是偏偏事與願違，當時的她一無所有，隻能自己承擔一切。

回歸現實，檀黎鬥的報複還沒結束。

格外漫長的25秒裡，森原一看着寶生永夢的臉色随着檀黎鬥一聲又一聲質問逐漸變得蒼白，看着他倉促不安的眼神最終空洞地落在她身上。她不知道那眼神是求救的意思還是單純無意識地想去看能讓他安心的人——正如她不知道，她現在的表情是憐憫還是漠然。

如果是八年前的她，一定會正義感爆棚地打斷這場“酷刑”，而不是安靜地看着。

或許，不是所有人都能撐住命運開的玩笑，迎來新生。森原一如今也開始不确定，在八年前那個浴血之夜，她究竟是得到了新生，還是早已經失去了自我。

“答案隻有一個……”檀黎鬥露出快要得逞的笑，在鏡飛彩和花家大我焦急的喝止聲下再一次喊出了寶生永夢的名字，即将要把那個秘密脫口而出。

指尖縮緊，忍無可忍。

森原一面無表情地擡手蓄力，一道綠色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蹿了出去，正中檀黎鬥的太陽穴，将他擊暈，于是那後半句至關重要的話就這樣卡在了他的嗓子裡。

正沖檀黎鬥跑過來的鏡飛彩和花家大我不約而同放慢了腳步刹車在原地，臉上是一模一樣的驚愕。

另一邊帕拉德剛傳送過來就見目标人物倒地不起，一時也愣愣地看向森原一，後者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把檀黎鬥帶回去。

帕拉德茫然，帕拉德照做。

自認為不需要對剛才的行為進行解釋，森原一一言不發，轉頭就想走。

“森原……”

身後遠遠傳來這樣一聲，她頓住腳步半天也沒聽到下文，便回眸去看。

寶生永夢因為脫力半跪在地上，臉色仍有些蒼白，額前的碎發被冷汗粘濕，猶如溺水的人終于能夠呼吸，這會兒還沒緩過來，眼底代表失控的紅光若隐若現，在接觸到她目光的那一刻徹底平息。

衆人都默契地沒有說話。

在這風也安靜的時刻，森原一與他沉默着對視了許久，莫名就想起那天他璨然的笑，和那句“你想做什麼就做吧”。

她今日的所作所為，會讓未來的她後悔嗎？她盯着寶生永夢潮濕的眼睛，想不出答案。

半晌，她妥協般地報出了一串地址。

“來找我吧，在你做好心理準備，有勇氣接受真相的時候。”

臨走前，她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