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玉給你打來電話,笑着告訴你:“我媽剛才很高興,她說‘哇,我可以嚣張一輩子!’”
你聽出他在逗你開心,于是你用手指纏繞着電話線,跟他一起笑了。
你拉着他去郵局,買了許許多多的郵票,你一半,他一半。新買的暗黃色信封散發着重重的油墨味道,手指一撚便落下細細的紙屑。
“南山有信件收發室。”你告訴他,“你要經常給我寫信。”
陳知玉說:“你也要經常給我寫,你不方便告訴家裡的事情,全部可以告訴我。半個月寫一次怎麼樣?”
你說好。
你們騎着自行車去看電影,昏暗的燈光和巨大的熒幕把時光無限拉長,又似乎把時光永恒定格,讓你短暫地忘記分離。
可就連電影台詞都在提醒着分離。
“我要用盡我的萬種風情,讓你在将來任何不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内心無法安甯……”美豔的女子字字泣血。
你轉頭看向陳知玉,拉了拉他的袖子。他看着你,安靜認真。
你說:“一周寫一次信好不好。”
他的眼睛有些難過:“顧哥。你不要這樣。”
“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也可以讓我做任何事。”他說,“你知道的。你不需要問的。”
你說:“那節體育課,是你先找我說話的。你要對我負責,不能始亂終棄。”
他笑了起來,在黑暗中拽緊了你的手,像怕你冷似的,把你的手攏在掌心,一直到電影結束。
開學前那天,陳知玉和果果去車站送你。
果果的生日願望沒有實現,她沒有和你考同一所高中,而是和陳知玉一樣選擇了本地的一所高中。她中考考得很差,自中考結束後你便沒再見過她,卻在昨晚接到了她的電話,她堅持要來送你。
她應該是偷偷哭過了,眼睛通紅通紅。她說:“顧如風,等我過了心裡這道坎兒,等我覺得自己不再自卑,我會站到你的面前。”
你說好。
她和你擁抱,頭發上有薰衣草的芳香。你感覺脖子濡濕了,于是耐心地等那處的淚痕幹涸,才輕輕地推開她。
“好好學習。”你對她說。
她揉了揉眼睛,噗嗤一下笑了出來:“三年了,你個鋼鐵直男,能不能換一句話。”
你便說:“那好好吃飯。”
她又笑了。
陳知玉走過來捶了捶你的肩膀,你發現他的眼睛也有一點紅。
他說:“對不起。”
你略怔了怔。你動了動唇,想告訴他不用說對不起,你不會因為不被選擇而怨恨他。可你鼻腔酸楚,便唯有沉默。
他擁抱了你,在你耳邊說:“三年後,我們一起考去北京。這一次,我保證不會失約。”
車站的廣播開始提醒乘車,他推着你往乘車口走去,又說:“記住給我寫信。嗯,什麼都可以寫,食堂的飯菜,宿舍的室友,新奇的笑話,什麼都可以,一定要記得……”
他的聲音有一點發顫,你不去看他。
大巴車緩緩駛出車位,你看見陳知玉和果果在窗外用力地朝你揮手,像高高舉起的旗幟。
三個小時的車程,你一直單曲循環着一首歌。
Don't promise that you're gonna write
Don't promise that you'll call
Just promise that you won't forget we had it all......
Cause you were mine for the summer
Now we know it's nearly over
Feels like snow in September
But I always will remember......
You were my summer love
You always will be my summer love......
大巴駛入城區,綠化帶裡的棠棣、鸢尾和百合已經不複鮮豔,空氣裡也彌漫着飕飕的涼意。
夏天已經逝去。
他終究是缺席了你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