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雅貞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搖頭道:“不,都怪我,都是我害的你,如果不是我,你怎麼會掉下去?”
強撐着精神,衛暄溫聲安慰道:“貞娘莫要哭了,留些力氣離開,我不怪你。”
“表哥,玉臣,衛暄,我不要你死。”
崔雅貞看得這萬丈深淵,又瞧着這似是随時都可能斷掉的藤蔓,噙着淚大聲說道。
衛暄聽着她的哭聲,心中有種奇異的感覺,他知曉這藤蔓看似纖細,但若是沒有外力作用是不會斷掉的。
衛暄故意說道:“貞娘,我若是死了你便去尋衛玑,他會護你一生無虞的。”
“不要!那我就和表哥一起死!”崔雅貞喊道。
見她似是來真的,衛暄輕聲安慰道:“貞娘,你去尋木樾木橦就好了,我從前見過這藤蔓,輕易是不會斷的。”
聽到他這話,崔雅貞卻身子一僵,十指按入地下的土裡去,頓了一瞬,緩緩道:“那我就放心了。”
風起,崔雅貞發絲浮動,不經背後生寒。
“表哥,你有沒有什麼話亦或是什麼東西叫我帶木樾。”
崔雅貞用衣袖擦了擦淚,強撐着身體,柔聲道。
“你顧好自己,将他們帶到此處便好。”衛暄安撫道。
“還有呢?”崔雅貞低聲問道。
“還有别的嗎?玉臣。”她愈發柔聲細語。
衛暄深淵浮動着冷風,思索片刻,他倏然想到什麼,騰出一隻手,從懷裡掏出一本朱色的書冊向上方送去。
崔雅貞瞧見他拿出了東西,眼睛一亮,連忙伸手去拿。
“貞娘,這是……”衛暄話還未說完,卻被崔雅貞突然的動作打斷——那書冊便被崔雅貞一把扯了上去。
“表哥,這是什麼呀。”
崔雅貞的語氣詫異又好奇,還暗含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
說罷,她便翻開那書冊。
朱色書皮,賬本。
崔雅貞唇畔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貞娘,這就是我來冀州的目的,你将這賬本交給木樾木橦他們明白,若……若你被他們抓到便将這賬本交出去。”衛暄囑咐道。
“貞娘,若是我能……等我回去,我便娶你好嗎?教你入衛家族譜,做我堂堂正正妻子。”衛暄忍着疼痛,啞着嗓子道。
确認了這便是他們要的賬本,崔雅貞的神情陡然變了,面上漫着無辜的笑意。
她拿着賬本,雀躍地說道:“好啊,表哥,我等你,等你娶我。”
“你一定要回來娶我啊。”
衛暄瞬間察覺到崔雅貞的異樣,關切地問道:“貞娘,你,你怎麼了?”
崔雅貞頓了頓,接着探出腦袋去,端詳着懸崖上的衛暄。
那張白璧無瑕的面上,砸出了一個近乎黑色的血洞,平日那被梳的一絲不苟烏發,現下也淩亂萬分。
“表哥,我很好啊。”崔雅貞笑道。
欺騙、玩弄。
那晚是他親口說的,事畢也不會娶她的,更何況她早已不稀罕做他的妻子。
衛暄瞧見那張熟悉的小臉上,露出輕松得意的神情,本要說出口的話,瞬間停在唇畔。
目光由關切逐漸轉為難以置信,他道:“你……”
“表哥,多虧你告訴我這藤蔓不會斷掉,不然還真有可能教你等到救兵。”她柔聲說道。
崔雅貞的目光變得冰冷。
說罷,取下腕上的镯子,按開其中的機關,那是一把細長的刀刃。
她将镯子在衛暄面前晃了晃,冷笑道:“表哥,這是你親自命人給我打造的吧。”
衛暄怔忡片刻,倏然笑了,“貞娘,你恨我。”他的語氣極為笃定。
聞言,崔雅貞憤怒地瞪向他,“恨!我恨死你了,你為什麼不幹脆死在青州!你從前玩弄我、威脅我、囚禁我。難道我不該恨你嗎?你不會以為我會愛上你?”
她的語氣滿是嘲弄,緊接着又道:“表哥,我從前救你一回,現下你便再死一回吧。”
許久,衛暄徐徐擡起頭,癡癡道:“為什麼?我愛你啊,貞娘。”
“愛?”崔雅貞顫抖着聲音,幾乎要笑出聲。
她站起身睥睨着衛暄,似是洩憤地說道:“你還真是個狗東西!這樣僞善,傲慢,自以為是,永遠不懂得平等的看人。”
她灼熱的目光裡灌着毒,死死地盯着他。
看着他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她倏然笑了。
又何必廢話,他這種人永遠不會懂。
她拍拍手中的泥土,冷聲道:“我覺得現在就很好,現在,是我在上。”
咔嚓!她揮起手中的刀刃将藤蔓砍斷。
不過眨眼間,那人便墜入深淵。
看着那人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倏然卸了力。
狼狽地跪在地上,淚水向下流,唇角卻向上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