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是……女兒身?”朱效頂着一對惹眼的黑眼圈,滿臉期待看着趙舒。
昨晚,朱效一面沉浸在和舊主之後久别重逢的喜悅中,一面懊悔沒護好少主,害少主打小入了宮、淨了身,害薛家絕了後。愣是一夜沒睡着,想着死後該如何和薛将軍交代。
待趙舒點頭,一向不苟言笑的朱效不自覺嘴角上揚。女兒身好啊,總比淨了身的男兒強。隻是,朱效心下的懊惱更甚。一介女流之輩,如何少小入宮、女扮男裝活到現在?少主這些年,該受過多少苦啊?
“走吧。”薛晴羽不動聲色翻身上馬,朱效不及反應,沖趙舒點了點頭,緊跟上薛晴羽。
薛晴羽起初騎得飛快,感受着厲風自面頰劃過,好不惬意。
隻這一路,朱效倒“折騰”上了,不肯連夜趕路,不抄泥濘小道,不能渴着餓着。原本快馬加鞭一日便能到的腳程,愣是行了兩天一夜。
待看到上書“滁州”二字的城牆,薛晴羽再按耐不住。
“朱大哥,我知你這一路,是替我考慮。日後,希望你記住,在我身邊,行事為先。”
薛晴羽話都說到這份上,朱效黑臉一紅。
“少主,你放心,往後您讓做什麼,屬下便做什麼,絕不耽擱!”
“往後但凡我在外着女裝,你我便兄妹相稱吧。”薛晴羽一夾馬腹,進入滁州城。
滁州城的荒涼,遠超薛晴羽想象。本該守護城牆的士兵皆看不到,城牆上的大周國旗已然歪斜,兵士铠甲、武器四散零落。所幸滁州并非邊城,否則鄰國可趁亂長驅直入,京城危矣。
整個滁州城内,無一家商鋪開門,街頭擺攤用的流動推車亦積了層厚厚的灰。随處可見餓殍遍地,有彼此攙扶着的夫妻,有抱着孩子痛哭的婦人,還有不斷在地上爬行的年輕人……更有甚者,已活活餓死,引來饑腸辘辘的野狗,伺機而動。
薛晴羽不忍再看,夾緊馬腹,迅速撤離。原著中,蕭母獨自将蕭清鶴撫養長大,住在滁州城外二十裡的小村莊,生活拮據,靠養雞鴨賣蛋,間或給城裡人縫補衣裳度日。
等薛晴羽來到小村莊外,天色已微黑,正是晚膳時分,滿眼望去,無一戶煙囪冒着白煙。薛晴羽歎了口氣,翻身下馬。
“娘!”一聲清脆的恸哭響徹整座村莊。
兩米外,一位衣衫褴褛的年輕人抱着懷中的婦人痛哭流涕。
薛晴羽正猶豫着該不該上前問路,一位大娘飛快自她身後越過,口中大喊。
“蕭家大兒,蕭大娘這是怎麼了!?”
蕭家?這座村莊多是流民和社會最底層人士居住,僅男主家姓蕭。薛晴羽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薛晴羽上前,看到蕭大娘手中拽着的馍餅,已确信找到目标人物。
“打擾,小女略懂醫術,可否讓我給這位大娘瞧瞧?”
蕭清鶴擡眸,頭發淩亂,面容被污漬遮擋,隻一雙眼睛黑得發亮,如暗夜中的啟明星,烨烨生輝,眼角處那顆紅色的朱砂痣,更是平添一份神秘莫測。
“姑娘,你這是……”蕭清鶴身側的大娘看着薛晴羽,眼露猶疑。這座村莊太過僻靜,一年到頭都不定有人路過。眼下鬧荒,每日死人多的數不過來,怎會有相貌堂堂的活人經過?
薛晴羽微微一笑,以示友好:“是這樣,我和哥哥途徑滁州,本是來投奔親戚,熟知入了城,慘不忍睹,親戚家中無人,客棧更是無一家開門。路過此處,聽聞這位小哥的哭聲,便循聲來看看。”
朱效跟着幫腔:“你這大娘,好生不講理。我家妹子本可坐視不管,滁州城這光景,店鋪尚且不開張,何況醫館藥鋪?給我家妹子看看,左右沒有壞處!”
一直未開口的蕭清鶴起身,抱起蕭母往屋裡走。
“那便有勞姑娘了。”充滿磁性的聲音帶着沙啞,許是很久沒喝水的緣故。
“不好意思,是我多心了,我姓張,你們叫我‘張大娘’便好。”
朱效在門口拴馬,薛晴羽跟着蕭清鶴和張大娘進了裡屋。這處農舍很簡陋,除了基礎設施,一無所有,床和桌凳皆是木制,原著中本該存在的雞鴨也不見了,農舍空空。
蕭清鶴小心翼翼将蕭母放在木床上,起身讓開。薛晴羽湊近蕭母,看到發紫的嘴唇時,心裡已然有數。
考慮到蕭清鶴的心情,薛晴羽還是在木床上坐下,右手食指和中指扣上蕭母的脈搏。别說脈搏,老人家的身體已經僵硬,再不多時,隻怕屍斑都要出現了。
良久,薛晴羽放開蕭母起身,對着蕭清鶴亮晶晶的眼睛,艱難地搖了搖頭。可惜,還是來晚了一步。
蕭清鶴望着蕭母,微微顫顫伸出手,尚未來得及觸碰到蕭母,整個人往前一栽,暈倒在床側。
“哎!”薛晴羽和張大娘異口同聲發出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