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效聽聞動靜,飛奔進來,見相安無事,松了口氣。
“朱大哥,煩你将蕭大哥扶至床上,我來給蕭大哥看看。”薛晴羽轉頭見張大娘來回踱步,忍不住開口,“張大娘,時候不早了,眼下人人自危,不必客套,這裡有我。”
張大娘家中有個同歲的老伴兒要照顧,方才聽到鄰居動靜,下意識來看看,幫不上忙想走,又覺得不仁義。蕭母心善,平日裡沒少接濟他們。眼下見薛晴羽是個模樣周正又體己的姑娘,如釋重負。
“哎,姑娘,真不知該如何謝你。”張大娘說完,快步離開。
沒了外人,朱效和薛晴羽反倒自在不少。薛晴羽替蕭清鶴把了脈,又探了探額頭,觸感滾燙。
“偶感風寒,急火攻心,導緻高熱不退。”
朱效一時犯了難:“這缺衣少食的當口,上哪兒找藥去?”
“朱大哥,我需要大量井水,再來兩塊布料和一個水盆。”
“好!”朱效雖心下狐疑,卻不似趙舒話多,當即去辦。
不多時,朱效打來兩桶水,又去院子裡找到薛晴羽需要的東西。薛晴羽彎下腰,舀了井水到盆裡,再拿了布丢入盆裡。
天寒地凍的,薛晴羽白皙的手剛觸碰到涼水便紅了,與手腕形成鮮明的對比。
“少主,我來吧,屬下皮糙肉厚!”朱效奪過布料。
薛晴羽再奪過來:“行了,你若無事,去院子裡燒壺熱水,再把幹糧熱一熱,我又渴又餓。”
“是屬下大意了。”朱效忙不疊拎着包袱出去了。
薛晴羽将浸濕的布放置在蕭清鶴額頭,鬼使神差的,又取了另一塊布,擦拭蕭清鶴的面龐。
劍眉星目、鼻梁高聳、雙唇微阖……一張立體英俊的臉逐漸在薛晴羽手下呈現出來。不愧是男主,顔值算頂配了。
“少主,快吃點東西吧。”朱效進來,遞給薛晴羽一塊餅,又倒了杯熱水。
“你也吃啊。”
“屬下方才在外面烤的時候吃過了。”朱效瞄了眼蕭清鶴,眼底的意外一閃而過,這荒郊野嶺的,竟有此等俊朗少年。
薛晴羽留了半塊餅,放置在熱水中,用手指撚成糊糊,準備喂一些給蕭清鶴。
朱效及時遞過來銀勺子,這銀勺子是趙舒特意準備,一來可以驗毒,二來方便用餐。
薛晴羽嘗試給尚在昏迷的蕭清鶴喂流食,一勺、兩勺下去,到第三勺悉數吐出來。
“少主,糧食可貴,還是别浪費了,我再去給您烤個餅。”
“不用了,你我左不過一兩日便能回京城,不似他們,徒步幾千裡也求不得援助。”薛晴羽納悶,滁州大旱也不是一兩日的事了,朝廷下撥的糧食和饷銀都去哪兒了?
還有,滁州這番景象,京城竟全然不知,昨日還興師動衆,舉辦封後大典。周嘉昊當了十三年的太子,二十五歲才登基,最在意民意,否則也不會設東緝事廠來背負罵名。可見,是上傳下達的環節出了大問題!
正思忖間,躺在床上的人手指微動。薛晴羽擱下碗勺,再探蕭清鶴脈搏。蕭清鶴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睜開,伸手就推搡薛晴羽。
“走開,不用你救我!我的母親,就差一點,我若是不貪睡,若是及早發現她,若是……讓我自生自滅!”
朱效見薛晴羽雙手撐地,氣得不行,正要揍蕭清鶴,被薛晴羽攔下。
“蝼蟻尚且偷生,你憑什麼死去?”薛晴羽起身,一把按住蕭清鶴,“你這樣,對得起蕭大娘嗎?”
“娘!娘她已經……”蕭清鶴雙目空洞,尚未來得及再說話,被薛晴羽一掌敲暈。
朱效罵罵咧咧:“這死小子,少主救了他,還傷人!”
“罷了,人高熱時,難免神志不清。等他大好了,再找他算賬。”薛晴羽面上淡淡的,内心感慨萬千。都說主角自帶光環,今日來的若不是她,會是誰救了蕭清鶴。還是他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生病後自愈?
朱效看着薛晴羽喜形不怒于色,又通武功和醫術的樣子,心下更痛了:“想必這些年,少主受了不少苦。外面那些罵你的流言,是不曾見到你救人的一面。”
“朱效,那些流言,都是真的。”薛晴羽起身,直視朱效的眼睛,“八歲時,父親伏誅,我被帶到聖上身邊。為求自保,甘願換上宦臣衣服,及笄那年,聖上登基,封我為司禮監掌印。東緝事廠成立,亦是我甘願接管。走到今天,樁樁件件,皆是我親力親為,并不冤枉。”
“你若覺得我非明主,大可不必效忠。”
朱效聞言,當即跪下:“屬下及薛家軍願誓死效忠少主!”
“你去外間守着,休息會兒吧,這六個時辰很關鍵,我得守着他。”薛晴羽繼續坐在床邊,不再看朱效。
朱效歎了口氣,關上裡間門窗,踱步離開。他始終相信,少主所作所為,自有考量。
發熱可針灸足三裡穴、合谷穴、風池穴、膻中穴、五陰交穴等穴位。眼下沒有針灸包,薛晴羽隻得借用原主手勁兒,找到相關部位,給蕭清鶴按壓。
待蕭清鶴面色潮紅,薛晴羽披上狐裘,斜靠着木床,想小憩片刻。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呓語聲将她吵醒。
“娘,娘……”蕭清鶴雙目緊閉,雙唇微啟。
薛晴羽本想伸出手探額頭溫度,被蕭清鶴一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