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夢裡的段無離卻沒有現實中那樣聽話,他直接質問杜懷苼:“師尊,你在懊悔對不對。”
“你在懊悔因為我長得像段黎而和我發生了這樣的關系,對不對。”
“師尊,你在故意逃避我對你的感情對不對,你其實一直都心裡清楚對不對,我就是段黎的替代品對不對!”
面對段無離的聲聲質問,杜懷苼無法反駁,心裡開始湧上愧疚的情緒。
這個時候,夢裡的畫面又一轉,出現了一片染着鮮血、滿是森森白骨的亂葬崗。
杜懷苼還沒從方才的情緒中回過神來,隻見周圍四處都是死相凄慘的屍體,他光着腳踩在一堆白骨上。
“師尊,你踩得我,好疼啊……”腳底下傳來段無離痛苦的聲音。
杜懷苼心裡一驚,迅速移開了腳,就看到一顆圓滾滾的頭顱,頭顱上的血肉已經模糊,兩隻眼睛處都是空洞洞的,鮮血從裡頭流出。
頭顱開口道:“師尊,我在魔界死得好慘啊,師尊,我好痛啊……師尊為什麼不要我了……”
那頭顱越說越悲傷,竟是哭了起來,從空洞的眼眶裡流出血淚。
“師尊,救救我,救救我。”
杜懷苼猛地驚醒,從床上坐起身,身後一陣冷汗。
夢裡各個畫面都還曆曆在目,尤其最後那個夢,段無離凄慘無比的模樣,不知為何就一直留在杜懷苼的腦子裡,揮之不去。
他感到心口處一陣疼痛,心跳一陣混亂,他不敢再去仔細回憶那副畫面。
“你醒了?”房間裡響起另一人的聲音。
杜懷苼被這一聲回過神來,發現貞思華正坐在一旁的簡易桌椅前看着自己。
“我剛剛突然很困,不好意思。”他深吸幾口氣,平複下自己的心情。
“沒關系,也幸虧你沒回去。”貞思華搖頭道。
“怎麼了?”杜懷苼觀察了一下對方不太好看的臉色。
貞思華便把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他去了杜懷苼的房間,先看了會兒書,然後剛躺下準備睡覺,房間門卻自己開了。他以為是小賊什麼的,便想着先裝睡按兵不動,等對方靠近再出手。
誰知,進來的卻是谷娜甯,谷娜甯一身極其輕薄的紗衣,身上豐滿的弧度都若隐若現的。
她先試探着靠近了床腳,摸了摸貞思華道小腿肚子,嘴裡還啧啧道:“茶裡的藥效挺管用,不愧是修行之人,這身上的肌肉,啧啧啧~”
然後谷娜甯就開始脫衣服,整個人剛準備往貞思華身上撲的時候,貞思華一掌拍飛了她,
杜懷苼聽完,一面覺得有些好笑,一面看着貞思華的臉色又不好直接笑出來。
“你想笑就笑吧,”貞思華看着他道,“如果不是陰差陽錯,被谷娜甯……那個的人就是你了,你喝了她下藥的茶,才會突然昏迷不醒。”
“啊?”杜懷苼驚訝了一下,原來之前自己不是困了,而是暈了。
貞思華繼續道:“她碰了我,此刻身上應該已經毒性發作,我把她暫時關在三樓的房間裡。今晚隻能先住一間了。”
“你睡床吧,我打坐就行。”杜懷苼準備下床。
“不用,你躺着吧。”貞思華阻止了他起身的動作,繼續道:“其實我之前一直好奇,為什麼你會對我身上的毒免疫。”
“嗯?”
“後來我想通了,那是因為你身上有更烈的毒。”貞思華起身走到床邊,伸出一隻手在杜懷苼手背上碰了碰:“德兄,你找淩光仙君也是為了你身上的毒吧?”
杜懷苼微微皺起了眉,心裡閃過一絲警惕。
“你不想說也無妨。”貞思華道,“我隻是好奇随口問問。”
杜懷苼不說話,貞思華果然也不再問,隻是轉頭看了看窗外天色,驚訝道:“德兄,樓蘭城門好像提前開了。”
杜懷苼也往窗戶外看去,修行人視力極佳,隻見遠處高聳的城牆上冒起煙霧,那是城門打開的信号。
現在不過醜時,樓蘭城這個時候開城門着實奇怪。
“我們先進城。”杜懷苼道,“你看見沒有,開始有一大批人從城裡出來了。”
二人迅速整理好東西,騎着馬出了客棧,快速往樓蘭城門的方向奔去。
到了城門口,二人發現樓蘭城的城門不僅大開着,還有一大群士兵擡着一個個人身等高的簡易木箱子往外走。
“這裡面是什麼?”杜懷苼奇怪。
杜懷苼找了一個士兵,給他塞了點銀子,貞思華在一旁開口問道:“我們現在想進城,能進不?”
士兵收了錢,墊了墊重量相當不錯,于是态度也相當不錯:“理論上不能,不過你們在這等着,一會兒我回來的時候跟我一塊兒進去就行。”
“哦,多謝大哥。”貞思華拱手道,“你們在搬運什麼東西啊?”
“這你就别管了,咱們都惹不起。”士兵說完,和另一人擡着箱子走遠了。
二人在原地等着那士兵回來,然後跟着他二人進了樓蘭城。
整座樓蘭城都在黑夜中沉睡,但依然可見其秀美之景,處處花草樹木環繞,一條清澈的母河貫通整座城池。
杜懷苼找了家沒有打樣的酒樓歇腳,準備等天亮些就去拜訪樓家長公子。
貞思華則抱拳道:“這一路來多謝德兄照顧了,我恐怕要先告辭了。”
杜懷苼點頭道:“别過,有時間記得把錢還給我,一共是五十兩白銀。”
貞思華原本前腳已經邁出酒樓了,聽到這話,身子頓了頓,回頭道:“德芙,我突然覺得,回家沒有那麼重要了。”
“哦?”
“我決定先陪你一起找樓家長公子,幫助你見到淩光仙君。”
杜懷苼挑眉看他。
“所以你看這樣我免費為你賣力,能不能抵掉我欠你的錢?”
杜懷苼說:“你不是說你在樓蘭有家族嗎?”
貞思華幹咳一聲,厚臉皮道:“那是我騙你了,我當時也是沒有辦法,身上财物全被偷了,也是走投無路了。”
杜懷苼決絕道:“不能抵債。”
貞思華尴尬地又咳了一聲。
“你一個金丹期,能幫我什麼?”杜懷苼不客氣道。
“我會使毒啊。”貞思華急切道,“我渾身上下都是毒,而且我很了解樓家的大小諸事,肯定能幫上你的。”
杜懷苼想了想,最後點頭同意了。
貞思華松了口氣,走回桌前坐下,拍了拍杜懷苼的肩:“好兄弟。”
杜懷苼嘴上沒說話,心裡其實正滿意至極。他早就看出來貞思華不是什麼大家族的少爺,就這取得名字就不像了,更何況氣質也沒半點少爺樣。
現在貞思華一個正宗樓蘭本地人肯幫他找到淩光仙君,也正是他想要的結果。
二人等到天微微亮,便往樓家宅邸的方向走去。
太陽初升樓蘭城的風貌才完全展現出來,綠樹成蔭,水色秀麗,景色宜人。
天不過微微亮,城裡就有許多百姓起了早,開始新一天的勞作。
杜懷苼四下看了看,發現樓蘭城裡女子極少,即使有在街上行走的女子也都是蒙着面紗,步履匆匆,似乎不願久留。
“樓蘭城内的民風竟然如此保守,與城外完全不同。”杜懷苼感歎了一句,擡頭去看貞思華,卻見貞思華微微皺着眉頭,似乎沒聽見他在說什麼。
前方路上不遠處,有一輛紅色花轎,轎子上插滿了大紅牡丹花,有幾個下人跟在轎子旁。
“這是在做什麼?”杜懷苼疑惑地問。
貞思華也放滿了馬的腳步,觀察一番後回答道:“看起來像是在娶妻。”
“娶妻?”杜懷苼又看了看那極其簡陋的接親隊伍,“這是樓蘭的文化風俗?簡樸?”
“不是啊。”貞思華也有些疑惑,看着花轎遠去的方向:“好像是去了樓家。”
二人不遠不近跟在花轎之後,看着花轎停到樓家門口,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出來吩咐幾句,竟然讓那新娘自己從花轎裡走出,然後自己走進樓家大門。
杜懷苼和貞思華走上前,管家見到他二人,語氣不善道:“什麼人?”
“我來拜訪樓長公子。”杜懷苼說着,正準備從懷裡掏出那枚信物玉佩,誰知管家根本沒耐心等他,隻丢了句“錢少爺也不見客”轉身就走了,還用力關上了門。
樓家門口附近有幾個看熱鬧的百姓,都是些男人,等樓家人都進去後,其中一個農民模樣的中年男人對着樓家大門猝了一口。
“呸,這樓家大少爺真不是人,這個月已經娶了第四個了!”
“恐怕這個進門的新娘也活不過一個禮拜。”另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搖頭歎道,“我等三十多了都未曾娶妻,現在出門更是連姑娘的影子都看不見。”
“你們都别在這兒說了,小心被抓起來。”又一人道。
幾人正準備散去,杜懷苼上前留住了說話的那位書生。
“閣下,請留步。”
書生見他模樣清俊氣質不俗,便停下了腳步,拱拱手道:“怎麼了?”
“我剛才聽你們在說樓家長公子娶妻的事,”杜懷苼道,“我是中原來的,不了解具體情況,但又實在好奇,想問問閣下有沒有空同我們詳細說說。”
書生搖頭道:“恐怕是沒空了,太陽出來我還得去工作賺錢。”
杜懷苼從荷包裡掏出一個小金元寶,遞到書生手裡。
書生拿着那小金元寶眼睛都蹬圓了。
貞思華在一旁輕咳一聲,用正宗的本地話說道:“閣下不如耽擱些時間同我們詳細說說?”
書生連連點頭。
三人離得樓家大門遠了些,那書生對着樓家的方向憤恨道:“德公子你有所不知,這樓家長公子名叫樓景玉……”